师尊又在找替身(191)

他问：“唐月……在哪里？”

“你……”秋霜语塞。但短暂的慌乱之后，她又迅速镇定了下来，隐晦地给身后的弟子打了个手势，“你先别急，我们……”

“我问你唐月在哪里！”谢忱像一只失了控的野兽，咆哮着，“不要搪塞我！！我知道你们所有的事情，唐平是这么死的，难道你要告诉我，唐月也是这样吗？！”

秋霜下意识压低了身子，那是一个防备的姿势，她没有说话，两人对峙着。

又过了好一会，寂静到落针可闻的室内，响起了谢忱的声音：“我知道她已经……只要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不会说出去。”

站在一旁的一个诛仙台弟子眉头一动，像是想说什么，秋霜立刻制止了他。

她静静地凝视着谢忱，慢慢站直了身体。半晌，她说：“……好罢，你同我来。”

谢忱踉踉跄跄地跟上了秋霜的脚步，他像是行尸走肉，麻木地跟着她，走过一个又一个暗室，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恍惚觉得应该是很远很远的路。

终于，秋霜在一扇巨大的石门前停了下来。她用了点神力，把门打开了。

谢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进去吧，她就在里面。”秋霜说，“但你不能碰里面的任何东西——我是说，任何东西。也包括唐月。如果你还想活着的话。”

“……什么意思？”

秋霜冷冷地看着他，没有答话。

谢忱只好走进了门里。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什么棺材，但门里是一座巨大的花园，寂静得可怕，仿佛灵魂长眠安息之地。

花园里立着一些像人又像石像的东西，谢忱没有兴趣，他往里走着，四处张望，期望能在哪里看到自己的小青梅。

远远的，似乎能看到一角熟悉的若隐若现的艳丽色彩，谢忱心里一动，慢慢走了过去。

先是一个熟悉的背影，微微侧着脸，手里抓着一只色彩艳丽的纸鸢，身上的黑衣让她在一众白色里很显眼，黑衣黑发，僵硬发白的面容，却遮不住脸上明媚的笑意。

……那么熟悉的笑容。

谢忱似是一时看痴了。许久，他竟下意识地伸出手，不知是想去接唐月手中的纸鸢，还是想去碰一碰她。

“别动。”身后突然传来秋霜的声音，她从侧边抓住了谢忱的手，厉声道，“你想死吗？！”

谢忱一瞬间从梦中回过神来，他像是一脚踏空，脸色惨白。

“……原来你不知道。”秋霜说。方才谢忱唬她，说他什么都知道了。如今看来，明显是说谎。

她叹了口气，道：“罢了，你是唐月的竹马，与你说个明白，也没什么。”

“我本来就应当知情。”谢忱哑声说。

“看在唐月的份上。”秋霜说。她对这位世家子没什么好感，但看在唐月的份上——她把长久以来诛仙台所做的事情，唐月是怎么跟着唐平进入诛仙台的，唐月又为诛仙台办了什么事，都一一地跟谢忱说了。

听完后，谢忱久久无言。秋霜说：“你不能把她带走。她已经是神石了，按照规矩，只能锁在九江地下。除非你想她被打碎、使用。”

谢忱呆呆地站在原地，一瞬间，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似乎被拆去了筋骨，哀毁骨立。

秋霜道：“诛仙台备有棺材，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给她做一方衣冠冢带走。”

半晌，只听得寂静的室内，谢忱低声道：“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

“……她有没有后悔过？”

秋霜道：“没有。至少从我所知来看。”

谢忱的嘴角抽了抽。他哀极苦涩道：“是啊，她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会后悔的只有我这种蠢人。”

“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谢忱闭眼：“……我只想同她在一起。”

他朝石像伸出手，秋霜大睁着眼，没有阻止。

这一日晴空高照，诛仙台运走了一方空棺材，迎来了一位守门人。

……

时间若白驹过隙，大妖们生如朝露，死如浮土，谢忱在门后独自呆过了无数的时光，花园里的大妖石像越来越多，两百年里，好几次扩张，花园也越来越大。

没有人知道大妖的死亡什么时候会到来，岁月这东西，总是在本该宽容的时候残忍，在不该宽容的时候宽容。谢忱就这样等啊等，熬啊熬，他迎来送往，诛仙台运走了一方又一方的空棺材，没有属于他的那一方。

他没有等到死亡，他先等到了诛仙台的结局。石像不能转移，弟子们已赶赴西京，连颜要带他一起走，他拒绝了。

他见到了最后一个人，是个脸熟的小师妹。她来向故人告别。

她走后，大门重新关闭，谢忱半闭着眼，又过了半个时辰，听到了门外隆隆的脚步声。小楼被查到了，这里迟早也会被翻出来，他不意外。

他起身，走向了那尊矗立百年的石像。昔年色彩鲜艳的纸鸢早已斑驳褪色，唐月笑容依旧，谢忱也轻松地笑起来。

他轻轻伸出手，接住了那只破碎的纸鸢。

仿佛时光倒流，少女笑着，唤他去放纸鸢。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尚有无数的好时光在未来等着这对相爱的少年少女。

大门被人从外轰开，顾修从外脚步匆匆地进来，他大声喝到：“谁在里面？！别动！”

谢忱果真没动。

他握着纸鸢的另一头，终于站成了一尊永恒的石像。

番外·雁顾（上）

顾修是第一代出生在神历里的孩子, 他们出生的时间有些特殊。那是一个激烈变革的时代：旧时代的硝烟仍未完全散去，而新时代的变化已经接踵而至，在新时代的湍流里, 许多人还未开始适应, 就被永远地遗留在了时间的罅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