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62)
梁博吞吞吐吐,说话含糊不清:“我……是我一时冲动,我以后绝对不随便造谣……”
江肆年看向迟岁,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同桌,怎么处置?”
“让他滚。”迟岁没多大火气。
“好嘞,我这就滚。”梁博吓得大气也不敢喘,飞一样地离开。
江肆年问:“这就放过他了?”
“嗯。”
江肆年“啧啧”道:“同桌,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慈手软了?”
“跟你比起来,说我仁慈确实不为过。”迟岁讥笑。
江肆年撇撇嘴,传授经验:“做人不狠,地位不稳,有人找你麻烦就要狠狠削他一顿,削到他见到你就想跑为止。”
看来江肆年真不是个好惹的主。
迟岁默默心想。
虽然他平时吊儿郎当的,但他其实是那种“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人。
而且是十倍奉还。
他能对你和颜悦色嘻嘻哈哈,反之也能跟你反目成仇。
这种人,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不将情绪暴露在表面,让人捉摸不透。
可他确实也羡慕他的情感,收放自如,像天赋,不问风月,只与夜色同醉。
可迟岁做不到。
他无法隐藏对迟意鸣的恨意,他恨他,恨得每时每刻都想亲手杀死他。
同样,他也有软肋,比如迟母和他的朋友。
他不会允许有人试图伤害他的至亲。
哪怕只是动了那个念头。
一恍神,一上午的时间过去。去食堂吃完饭后,两人结伴回到宿舍。
说来也巧,喻澄志的宿舍就在隔壁1403,也方便三人串寝。
三人经常大半夜不睡觉,串寝点灯开茶话会。
迟岁的烟瘾还是没能戒掉,所幸瘾不大,一天也就一两根的样子。
迟岁靠在宿舍阳台点了根烟。天空低沉着悲泣,浸染万物的伤口。有限的夜晚,无垠的曲折。
很久没有这样静谧的日子了,太阳光足得过分,透过窗子爬满整间屋子。或许是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叫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透过窗户往下看,被突如其来的悲伤笼罩。
等愁意散尽,灵魂不再飘渺,他因此读懂寂寞的内涵。
有些人一辈子无人知晓、默默无闻,末了只能放一把野火,把自己烧成一坛土灰,才能换来后人的铭记。
可他不一样,他要自命不凡,要脱颖而出,要成为坛坛众生中最耀眼的存在。
叛逃世界、无视规则的人总是会被指责,他们看不惯旁人打破世俗禁锢的鲜活和自由。
但无妨,大雪压枝,西风凛冽,都不敌他半分阙词。
死了以后的事情谁还在乎?他只要活得精彩,至少不留遗憾。
人们陷入腐烂的沼泽,黑暗里疯狂的藤蔓把光明缠绕。
别故作姿态,装模作样,这世上谁又能脱离于高雅又低俗的众生呢?
烟雾缭绕间,迟岁弹了弹烟灰,随后看向身边的这个人。
以前他总是不懂,觉得生活百无聊赖,没什么意思,可如今他似乎懂了。
很多年前,出发的时候只有他一人,到后来逐渐演变成了一群人。
他不再是孤独的个体,而是拥有了灵魂与之契合的同伴。
当他穿过死亡,抵达岁月的彼岸,他便是他永远向往的念想。
chapter 35
晚自习进行到一半, 周俐忽然神情严肃地走进班级,把迟岁喊了出去。
所有人都伸着脑袋,想凑近听听周俐找他究竟有什么事。
周俐每次喊迟岁去办公室,无非就是几件事:迟岁又迟到了、迟岁又害班级被扣分了、迟岁又闯祸了……总之, 绝对没有好事。
周俐先发制人:“你宿舍的烟怎么回事?”
“我的。”迟岁毫不畏惧, 说得义正言辞。
“你还好意思说, 带烟来学校还理直气壮的。”周俐气得不行。
迟岁:“做人要光明磊落, 绝不能偷偷摸摸。”
“……”周俐无语, “烟我已经交给学校领导了,回去写两千字检讨, 明天交到教务处来。”
又是检讨。
迟岁这三年写的检讨合一块都能出书了。他连书名都想好了, 就叫《迟哥的反骨伟绩》。
“行了,你回去吧。”周俐朝教室望了望, 示意他回去。
得到许可,迟岁回到座位, 开始构思检讨。
如果写检讨有等级,那么他一定是顶级。
江肆年好奇地凑过来:“‘周天子’喊你什么事?”
“藏在寝室的烟被查寝的领导发现了。”
“哦~”江肆年意味深长地笑笑。
少年眉眼弯弯,神情赤诚温柔, 像漫过原野的薄雾, 又像群山之间自顾自流淌的雪色。
当晚,迟岁挑灯夜战,写检讨写到凌晨两点。
经过一通胡编乱造, 迟岁终于糊完了两千字。匆忙之下写出的字迹潦草至极, 简直不能看。
而隔壁床上躺着的人睡得正香, 与困成狗的迟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拖着疲惫的身躯上了床, 再次睁眼,已是第二天早上。
许是太困的缘故, 他这一觉睡得很沉,一直到十点多才醒。
江肆年又没有喊他。
那个傻逼,果然不能指望他。
迟岁拿起课本,匆匆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
途径学校的林荫小道时,迟岁跑得有些累,便放缓了脚步。
他眼神乱瞟,忽然间瞥见地上一根熄灭的烟头。
再看旁边,又有两根。
迟岁弯下腰,数了数,总共十五根,正好是一整包的量。
剩下的一小截烟头长得都一样,看样子应该是同一个人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