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65)

江肆年除了成绩好，就没什么能耐了，每天上课就跟板凳上长了钉子似的，如坐针毡，一分钟都不坐不住，非得犯点贱。因此，他也被数学老师视为眼中钉。

而相比较之下，迟岁虽然成绩差，但人还算安分，起码不会故意扰乱课堂纪律。

等数学老师训完话，迟岁压低声音，咬牙：“江肆年，你他妈没事抬胳膊干什么？”

“同桌，这可不能怨我，是你自己把头伸过来的。”

敢情还成了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不看就不看。”迟岁“切”了声。

搞得跟他很稀罕似的。

转身，迟岁开始在纸上画圈圈，圈圈越描越粗，墨水几乎要透过纸张渗透到桌上。

就这样，迟岁画圈圈，江肆年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两人互不干扰，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整节课。

下课铃响起，数学老师携着课本走出教室，迟岁仍在低着头画圈圈。

“同桌，我写完了。”江肆年戳了他一下，然后将写得满满当当的一张纸折迭，塞进信封里。

“写完什么？”迟岁自顾自地画着圈圈，头也不抬一下。

“给你的信。”

迟岁不解：“我就在旁边，你给我写信做什么，是不是还要来个飞鸽传书？”

“不是，这样比较有诚意。”

“……”迟岁打开信封，从第一行读起：“致我亲爱的同桌……”

“别念出来啊！”江肆年羞耻地夺走纸张。

“行行。”迟岁继续往下看。

【第一次见面，我就被你帅气的背影深深吸引，虽然跟我比起来还差了那么一点点，但也算是同龄人中最起眼的存在。除了我以外，大概没有比你更帅的人了。

当时，你一拳十个小朋友的飒爽英姿始终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不曾被时间磨平棱角

我想，我大抵是忘不掉你了。

我们像举世滔滔中的红尘，一切皆无定数。

也许是命运的指引，开学后，我们再续前缘做了同桌。我看着睡梦中的你，就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敏感且对外界缺乏兴趣，以至于乏于一切事物，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从那以后，你就占据了我的脑海，我控制不住地想要去了解你。

虽然你很无情很暴力，甚至有时还会脱线，但我还是觉得你贼可爱，尤其是那种出淤泥而不染的脱俗气质，深深地吸引了我。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我跟老师打听了你的成绩，这也是最令我震惊的一点，你竟然没有一科超过二十分，甚至数学只有三分！

我第一次看见成绩如此烂的人，烂到令人发指。

于是，作为新时代的好少年，我决定用知识的光辉引领你走向正道。

我不是安徒生，写不出完美的结局，但我愿意为了你放手一搏，成为你的救世主。

为此，我精心挑选了适合学渣做的题，将它们汇总，以题库的形式赠送给你。

此致，敬礼。】

信的最后，还画了一个敬礼的小人。

迟岁看得满脸黑线，脚趾已经扣出一栋三室一厅的芭比豪宅。

这他妈的。

怪不得你找不到女朋友。

迟岁从未见过情商如此低的人，刚想骂人，又对上江肆年诚恳的视线：

“怎么样？”

迟岁感觉自己的良心收到了谴责，昧着良心说：“……真棒。”

“喏，还有这个。”说着，江肆年从桌肚里郑重其事地掏出一本《学渣必备题纲》，也就是那本号称拯救了无数学渣的题库。

“这是……给我的？”迟岁指了指自己。

“今日我将它托付于你，答应我，一定要把它收好，不能让它受委屈。”

迟岁默默接过题库，口中沉默不语。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无话可说。

江肆年这个二货总是能带给他太多的惊喜和意外，让他的生活充满未知。

关键是他不想要这么多惊吓啊！

看着迟岁一脸无语，江肆年开始卖弄文采：“为什么你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生活生无可恋。”

“……”江肆年顿了顿，低头摸索着什么，“哦对了，还有一个礼物……”

说着，他直接把校服上的第二枚扣子扯了下来，用小袋子包装好，轻轻放到迟岁桌上。

“你这是干什么？”

江肆年薄红的嘴角轻扯，磁哑地溢出一声哼笑：“知道校服上的第二颗纽扣代表什么吗？”

“什么？”迟岁来了兴致，他从来没听说过纽扣还能有什么含义。

这倒是个稀奇玩意。

“自己回家查去。”江肆年的脸微微泛红，胡乱地挠了挠发梢，以此掩盖自己羞涩的神情。

“你还会害羞啊？”迟岁恶趣味地逗弄他，“到底有什么含义？”

“不告诉你。”江肆年将脸扭向一边，避开了话题。

中午放学，他破天荒地没等迟岁，独自赶去食堂抢饭。

迟岁没问出个结果，思索了好一会，最终决定问问喻澄志。

他拍了拍前桌：“问你个事。”

“说。”

“校服的第二颗纽扣代表什么？”

喻澄志解释：“第二颗扣子是制服最靠近心脏的地方，而校服又是学生时代最常穿的衣服，所以常常会有人把校服的第二颗纽扣送给爱慕之人，意思是愿意把真心托付给你。”

闻言，迟岁的心猛跳了一下，在原地顿了几秒。然后便是雾散云开，耀阳将沉沉的光倾倒下来。

无言泛滥成灾。

原来江肆年对他的感情，从来不是双手奉上的虚伪说辞，而是真心实意的赤诚，如缠丝绑缚，贪婪不知天高地厚，它们略过一路万语千言，陪他去看渐次亮起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