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椁摇梦铃(148)
眧州送走小三枚后,邢正也挥别了他们,独自返回州府当差,裴元便也同陆衎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本来裴元还在心里暗自感慨:能叫铁树开花,小三枚已经很厉害了,但时过境迁,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江山美人,走上仕途的男人,只要稍微有点抱负和野心,怎么可能为了个萍水相逢的女人,就割舍下自己的无量前途呢?
高岭之巅陆在野,也不过尔尔。
然而,他的奢华宝盖大马车还没开出眧州的地界呢,陆衎就开始不对劲了。
他先是下笔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重,接着身上气压越来越低。
明明面无表情,仿佛不动如山,裴元却觉得陆衎瞬间冷若冰霜,肆无忌惮地释放着暴雪一样的冻人寒意。
整个车厢霎时弥漫着森冷的空气,冻得裴元牙齿直打颤。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生起了闷气?”
小三枚走了,邢正也不在身边,自己也还沉浸在离别的伤感中,也没人吵闹惹他不悦啊!
果然阴晴不定陆在野,脾气说来就来!
臭德行不改,以后看谁要你!
电光火石间,暗自腹诽的裴元突然灵光一闪,抬眸确认了一遍,桃花眼瞬间就眯了起来。
“啧啧,原来如此!”
情感世界开窍晚,情窦还未完全开放,就夭折于半途,这是刚反应过来,开始伤心难过了啊。
心里偷笑的裴元,笑着笑着,心里莫名就涌起了一股同情怜悯的情绪:可怜的陆在野,后知后觉体味到情场失意的滋味了。
后劲和反应虽然大了点,但也合情合理。
所以回京途中,总是张扬又招摇的裴元,难得地没有闹什么幺蛾子,安安静静陪在陆衎的身边。
他甚至在回京后,还主动地为陆衎挡掉了许许多多烦人的糟心事,包括长曜郡主之类的不安分的莺莺燕燕。
这半年来,裴元亲眼见证陆衎是如何不要命地各种查案办案,忙得整个人几乎都扎根在了大理寺里,就连出了名的拼命三郎大理寺卿,见了他都要头疼地绕道而行。
裴元一度觉得,陆衎这样将自己忙转成陀螺一样,就是为了忘掉小三枚,是他自己的一种疗愈轻伤的方式。
“没想到啊,没想到,一切不过是你障眼法,为了能偷偷离京去寻小三枚汇合而作的掩护!”
枉他这半年来,又是小心翼翼赔笑脸,又是各种放低身段装傻卖乖,就想让陆在野这厮开心点,别一不小心就想不开。
“你居然还想偷偷撇下我,太过分了!”裴元气得狂拍桌,故意扰得陆衎写不了字。
听他絮絮叨叨吵了半个时辰,愤愤不平的情绪是一点没平复,反而越说越气,现在又开始还敢拍桌叫嚣,陆衎却一点不跟他计较。
只轻轻扫了裴元一眼,陆衎见他气得面红耳赤的,也不过一笑而过,索性将笔一丢,身子懒洋洋地向后一靠,缓缓地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了起来。
自己这样无理取闹,胡搅蛮缠,陆在野居然视若无睹,仿佛一点没放在心上,一点不生气,甚至嘴角还挂着那抹自然的淡淡笑意。
还说没有猫腻!
侯在一边的之夜,见状默默地收拾起了桌上的东西,见裴元又要念叨自家大人,忍不住蹙眉。
“裴世子误会了,我家大人此次出京,是为奉旨查办悬案,并非为了一己之私。”
“放屁!”
终于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了,裴元整个借题发挥,气得折扇往边上一扔,“你们骗得了别人,骗不来我!”
“就他陆在野此刻眼角眉梢都盈满惬意而欢愉的笑意,除了在水都的时候,我就从没见过一次!”
若非自己不放心追上来瞄了一眼,差点就跟都城里的人一样被骗了!
“我告诉你陆在野,我的直觉和五感是最准,一次也没有错过,你肯定跟小三枚约好了,你别想瞒着我偷偷出去玩耍。”
“嘶,我们真是去查案的。”躲在角落里装鸵鸟的邢正,弱弱地说道。
“你闭嘴!”裴元抬脚就是一踹,“你最该挨喷!我说大理寺为何突然将你调遣进京,破格让你进了大理寺,原来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邢正哭笑不得:“简直冤枉啊,我是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起初他是真的以为此番出城,就是为了二十年前的一出未解悬案而去,直到他也看见了陆衎脸上一闪而过的笑容。
但他不觉得陆衎是那种公私不分,以查案为借口满足自己私欲的昏君。
“等着瞧,他肯定会去见小三枚的!”
裴元笃定地道,气哼哼地推开了车窗,“说不定,咱们此刻就在通往与小三枚会面的路上。”
情绪得到了充分的释放,上一秒还气怒交加,裴元转过头时,嘴角却不自觉地往上一翘。
“行了,闹上这么一顿,陆在野他们这下肯定心虚加愧疚,轻易不能将自己丢下不管了。”
他趴在车窗上,心情随着窗外拂过的微风一般,轻飘飘的,简直乐不可支。
“咦?”
安静了没一会儿的车厢,忽而又响起了裴元的声音。
“我怕不是刚才情绪太过激动,产生了错觉?”他用力揉了揉桃花眼,转头看着闭眼假寐的陆衎道。
“不然的话,刚刚一晃而过的悬崖边,我怎么会看见小三枚挂在上面,一副要掉不掉的样子?”
第 78 章
挂在悬崖上的,确实是三枚本人没错。
她单手攀在峭壁上,脚下悬空,抓着岩块已经开始松动,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