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椁摇梦铃(6)
他们昨日才在小木屋门口刨到了薛婉茹当日挎着的竹篮,估计油纸伞也是在附近找到的。
邢正看了眼边上的三枚,摇了摇头:“我、没看见。”
陆衎蹙眉:“没看见?”
被问得一囧,身上勇猛的气势倏而消散,邢正一脸憨态,不住挠头。
“我追到半途的时候,这鸡已经飞回来了,嘴里就叨着这把伞。”
大约半个时辰前。
正在周边巡视的邢正,突然听见有一声重物轰然倒塌的巨响,便以为是倾盆大雨之下,发生了山体滑坡还是泥石流之类的事故。
当他马不停蹄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目睹一只怒飞冲天的小野鸡,撅着尖锐的鸡嘴,眼神凶狠地刺向栓在树下的双头宝盖车。
宝马起初十分气定神闲,鼻孔朝天极其轻蔑地嗤了一声,却在看见从水沟里坐起来的小乞丐后,瞬间癫狂了起来。
电光火石间,看起来仅仅臂长的小野鸡,居然力拔山兮,尖嘴对着马车一次,转瞬就把两马并驾的宝盖车给掀翻了。
马车应声倒地,车架散作两半,宝马也因此脱离了车厢的束缚,趔趄起身后,头也不回就冲进了茂密的丛林里。
那野鸡朝天嚎啼一声,扑棱着翅膀,追击而去。
事情就发生在那么短短的几息之间,等邢正靠近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
大脑还没反过来的时候,坐在水沟里的小乞丐突然举起一只破碗,指着宝马和野鸡离开的方向,朝他大喊道:“快追!薛婉茹——”
四肢发达的邢正身体行动快过大脑反应,话才听了一半,一个箭步就钻进了丛林里。
“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脑子里就四个‘薛婉茹,追’,”他指了指站在三枚肩头,不住拿嘴啄斗笠的野鸡,“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这鸡叨着一把油纸伞,朝我扔了过来。”
陆衎也跟着将视线投注在那只野鸡的身上,通体乌黑的野鸡没甚稀奇,但紫色单冠、还会飞的鸡,却是不一般。
能把百步可穿杨的令朝第一武状元,都甩在身后的本事,陆衎还是第一次见。
难道这鸡,还真能飞?
或者说,它并非鸡,而是某种罕见的飞禽?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了鸡主人的身上。
小姑娘衣衫褴褛,形容狼狈,看着有些呆呆的。
自邢正带着鸡返回,小姑娘便一直低着头,就算夹在两人中间,听见有人在讨论自己,她也没有抬头,更没有开口再说过话。
她就那么乖巧地并着腿,端坐在一只素面无纹的木箱子上,端着破瓷碗的手揽着小酒缸子,时不时伸出另一只手扶稳被野鸡啄歪的斗笠。
那野鸡像只捣蛋鬼,偏跟人作对,小姑娘一扶正斗笠,鸡嘴便低头啄歪,等她再次扶正,就又被啄一下。
如此反复几次,小姑娘终是没了耐心,任由歪歪扭扭的斗笠扣在自己的脸上,高抬手往下就是狠狠一扇,非常精准地扇在了捣蛋的鸡嘴上。
那鸡“咯咯”低叫一声,瞪着豆眼,一下子就老实了下来。
陆衎嘴角微不可察往上一扬,轻声又问:“听说还有头大青牛,也没追着?”
“大青牛?”邢正挠头,“我没见着什么牛啊。”
陆衎闻言,正想撤回粘在三枚身上的视线,眨眼间,下巴突然杵过来一个破碗。
他快速将头向后一仰,条件反射攥住了三枚的手腕。
掌下触感冰凉凉、细得仿佛一捏就碎的腕骨,陆衎心脏莫名一缩。
刚想松手,便听她道:“开始了。”
陆衎:“什么?”
声音是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轻柔。
黑炭脸的邢正:?......?
斗笠遮面,眼前一片漆黑的三枚,用力地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耳边的金属声给甩掉。
“快追,薛婉茹!”
喝令一出,邢正立马瞪眼看向边上,果然就见那野鸡开始扑闪着翅膀,和善的豆眼逐渐变得凶狠。
他的心里莫名也紧张了起来,左手攥拳,紧握牛尾刀的右手抬到腰侧,左膝微弯,右脚不动声色向后半步。
足尖点地,满满蓄力,邢正也跟着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
半晌过去,那野鸡翅膀煽动的动作越来越猛烈,眼神越来越凶狠,忽的往上一跃。
邢正也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岂料那鸡只打了个旋儿,“咯哒”一声后,便落在了三枚的肩上。
脚下一个猛剎,他差点一个趔趄摔了出去,小跑回来,一脸不解:“怎么了怎么了,它咋不飞了?”
然而根本没人理会他,豆大的鸡眼瞪得圆溜,朝着陆衎怒目而视,神情戒备。
忽而一股寒气袭来,邢正一个激灵,这才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顺着野鸡的目光而去,就见陆衎正一脸冷凝,浑身呼呼冒着迫人的寒气,抓着那小乞丐的手慢慢攥紧。
伸出另一只手,他缓缓抬起斗笠,露出了三枚又变得有些呆滞的杏眼。
“啪嗒!”
又开始下雨了。
三枚神情焦急:“快追,薛婉茹!”
“你知道她在哪里?”陆衎直直地看进三枚的眼睛。
三枚摇头:“还未。”
厉眼微眯,陆衎道:“你认识她。”
“嗯。”三枚点头,“她发出了请托,让我替她寻尸。”
陆衎一顿,眸中疑色渐散,语带迟疑:“你是、寻尸人?”
寻尸人的神秘故事,在江湖上曾经盛传过一段时间,陆衎拜师那会儿,也曾耳闻过一二。
但,女的寻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