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美人泪(重生)(133)
“你听着!”他抬起她的脸。
晞婵偏头,不予理会。
他眼里喷火,耐着性子道:“避而不谈你是要孤想法儿弄开你的心你的嘴儿?孤只说一句,你听不听?”
她一下拍开那只大手,瞥了眼男人火冒三丈似要掀飞屋顶的神色,转去另一边,低头抱膝不语。
“半句?”
晞婵默了默,再这样下去就过了,只好小声应了:“那你说吧。”
她话音未落,李覃忽倾身一抱,扛她上肩便往帐子里钻,晞婵羞得要死,他找准地方就亲,说那半句是:“孤只悦你。”
她又惊又气,直觉有什么火热东西入体,软声骂道:“谁让你说一句了?赶了一夜的路,也不知养神保体,还不起开?再一会儿还怎么去辞外祖母?”
李覃觑将过去,冷笑道:“孤笨嘴拙舌的,也只这上头略懂一二,没有撞不出来的情,既嘴上不比那些能说会道宽你心的,好歹有个所长。走不得,有孤抱你,怕什么?”
正值秋深气冷,日头落山后寒意便重,外面候着的三五仆妇们聚在门上,一面搓手取暖,一面说笑,都道今年时气不好,天冷的快。
潇湘竹清阴更甚,遮门蔽窗,日光萧索,满院里冷晃晃的似干燥寒山,偏又裹着未散的点暖。
只见衾被微垂出帐,灯架未点灯,影子投在薄帐上起落。
李覃问她:“冷吗?”
她只摇头,忽而泪流,也不为什么,李覃见了,细细吻掉,心生无限深情,指骨修长的大掌向她手心一钻,便十指交扣。
“还有半句,你听不听?”
她张口咬上他的肩,小手用力握着他的,两眼稍显红肿,半晌松开牙齿,见他凝视着自己,目光讳莫如深,慢慢把心口那点子不适逼出,红唇微张。
他极有耐心地等着。
晞婵只当他随口一说,越看他的面容,越觉刺痛,不禁说道:“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对君侯来说,利益大于一切,只妾太过天真,把情看重,也是,乱世本就难寻坦荡真情,君侯亲手为‘美人晞婵’造势,旁人只觉风光无量,只记得一代美人晞婵......”
她言语更慢了些,水眸望他:“唯有妾知自己仍是惊惊,本以为君侯是除血亲外第二记得的人,却不想君侯与旁人无异,甚至更懂晞婵之名。既如此,妾又怎望君侯宏图已成后记得昔日朝夕相处?”
“难道妾当初愿意接纳君侯,只是因利用吗?”
李覃亦悔之不及,无声的心事缠绵后知后觉汹涌而来,他看着她,用最原始的热火冲满她的领域,只为叫她领会。
“孤错了。”他道。
这是后半句。
一句藏在他心里许久的话,但愿还不算太迟。
她轻声问:“孟获答应了?”
“......”他沉默了很久,淡淡一嗯,暗自有些许的不知所措。
“那便好。”她说完这句就安静了。
李覃忽觉,他心中早已预备好怎么同她解释郑明月一事的言辞,像风一般无影无踪地消失了。
他们两个之间问题所在,根本不在郑明月,且比这难上万分。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曾经做的那些混帐事。
李覃垂下眼睫,那抹精明的锐气骤失,黯然无光。
似是发觉到不可挽回,他本就暗哑的嗓音更低了几分,因着突如其来的愧疚,语调也是磕磕绊绊。
“没什么好的,孟获实力强硬,是个劲敌。”
你父兄胜的可能也很大。
所以能不能,别这样恭喜他得偿所愿。
却听晞婵一笑,美眸明亮:“妾走后,没什么想求君侯的,只有一件......若妾父兄兵败,家破人亡,城门失守,还请君侯看在一段夫妻情分上,帮妾收了尸,葬在豫州,一定要是家乡豫州。”
李覃一个大男人,且是刀劈剑砍都流血不流泪的,这会儿竟眼尾滚下一滴泪来,砸在晞婵脸上。
他仍旧面无表情,仿佛流泪的人并不是他。
他绷着下巴,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晞婵哑然失笑,抬手帮他把泪擦了,眉眼温柔:“妾还没说完呢,若父兄胜了,妾就陪君侯一块儿死,只不能葬在豫州了,须得是荆州。”
她知道,他若败,定不茍活。
李覃张唇,呼气不稳,竟有哽颤:“你等着。”
说完,他随便裹了件衣,下床榻去把随他厮杀多年、见过无数鲜血的宝剑拿来,蹭的一声拔出,顿时寒光四射。
他显得很是平静,掀帐那刻把晞婵吓了一跳,另一手扶起她来,嗓音极致体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绝情:“你且穿戴好,孤倒没甚所谓。”
“做什么?”她没动,抱着被不解问他。
“孤以为,做一对儿薄命鸳鸯也不错,孤先杀了你,再杀自己,你我黄泉路上,仍做夫妻。”
晞婵瞳孔一震,不可置信地瞪着他,话音稍破:“你疯了?!”
“天下你不要了?”
“不要。”
“乱世你也不再救?”
“不救。”
“......那李大人陆夫人还有甄窈他们呢?”
“儿不孝。”
他答得没有一丝起伏,那双眸子仿佛升起一堵墙,透着令人畏惧怯怕的冷漠,无意望她一眼,竟毫无温度可言。
她觉出怪异,却不知从何找起,但心内清楚他那三答不是真话,要他平白一下放弃这些,绝无半分可能。
晞婵便不再问,忙就着他一只手服侍的空当,自把衣裳穿好,两手去夺他手里的冷剑:“把这收了,收完就回去吧。”
却夺不过,他死死握着,也或许根本没用多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