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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短歌行(193)

作者: 南洲 阅读记录

阿元比从前与他对峙时候镇静,她将帷帽捏回手中,重新戴上:“你究竟怎么瞧出来是我的?”

拓跋决不答,只把脸一撇:“自己解了毒,我看不得你这副样子。”

“出不了米仓,便解不了毒。”

拓跋决冷酷地笑了笑:“要我放了你?”

阿元还未接话,便听得他恨怒交加的质问:“你骗得我好苦!那江客竟然就是江玄。”

“你想要江帮替你做什么,兵主?”

拓跋决的恨意怪异地平息下去。

“也许是我会为江帮做点什么。”

“哦?想邀请江帮去北狄做生意?”

拓跋决的嗓音低沉沉的:“烟女侠,你一无所知,真的,江玄连你也瞒了。”

阿元心中一沉,面上倒似无恙:

“起码我知道,当年是你在清风明月楼设了一出鸿门宴,毒害江母。”

“她运气很好,她没有死不是么?”

“是我同锁阳谷主救了她。”

“所以……正是因为我的毒,你才结识了江玄?”他的声音听起来如此凄凉,“命运实在是有趣。”

他说话间,忽然侵身而前,掐住了阿元的脖子,但他没有用力,那双可以扼死一只猛兽的手,轻轻地环着纤细的脖颈。

“你不是江元,你究竟是谁?”

“我是江玄的妻子。”

“他的妻子?”拓跋决的眼中有癫狂意,眼尾潮红深深,“这是多么滑稽可笑之事!你当真知道江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么?”

“什么意思?”

“如果他注定要陨落,你还会义无反顾地相陪么?”

阿元推拒不开禁锢着自己的那双铁爪似的手,她向后无力地挣扎着,整个人渐渐陷进米堆里去,那些陈腐的米正在把她吞没……

米仓外传来声音:“兵主,似乎有秘帮的人在附近走动!”

拓跋决骤然松了劲,阿元似自溺亡边缘中得救,掀翻帷帽大口喘气。

“你看中的男人还不算笨,已经找到这儿来了。”

阿元越发急起:“你究竟要做什么!”

拓跋决在高处睨着她:“你还在替他担忧?你不怕我?”

阿元犟着嘴:“既然是敌非友,若先怕了你,岂不是不战自溃?”

拓跋决简直要望进她眼里去:“不,你怕我。可一遇上江玄,你又逼自己不再怕了。”

“你究竟想拿我要挟江家做什么?”

“江玄抢走了我很重要的东西,是时候把它拿回来了。”

128.江愁无限,旧恨惊心(一)

是夜。

狂风大作。

拓跋决将阿元带出米仓。

眼前是仓江,白日里百货山积、帆樯如林的景象,此刻一丝儿不见,只余水域茫茫,冷月溶溶,一只破船系在岸边,摆摆荡荡。

原来拓跋决将自己绑来了仓山码头。阿元依稀记得仓山码头入夜会点灯的,想是拓跋决的手段,才让人影灯影一个不见。只有他与她立在暗夜的狂风里。

他埋伏的人,应该就在身后大大小小的仓间里。

“出了米仓了,你还不肯解毒么?江玄若看到你这副样子,可还救你?”

“清酒一碗,洗一洗就成。”

拓跋决没有说话。

阿元只当无处可取,谁知过得片刻,便从岸上林立的仓库间闪出一个身影,恭恭敬敬给拓跋决呈上一小壶酒。

借着月光,阿元方才看清是乌伦珠。

拓跋决又伸手往乌伦珠腰间一探,摸出一条红绣帕来。他将那帕子展开,倒上清酒浸湿了。

他手上的动作一丝不茍,意态却闲,举着一方湿帕子,便欲仿效那张倘画眉,替阿元揩拭。

阿元面孔一低,避开他那方帕子,劈手夺过那一小壶清酒,兜头泼下,酒渍沾了满脸,鬓发全湿,酒水顺着脸颊发丝,滴答滴答落在码头的条板上。

乌伦珠十分后怕地看住拓跋决。

而拓跋决只是看着阿元:“你如此厌恶我?”

乌伦珠连忙退开。

拓跋决似乎并未动气,这也在阿元的意料之外。

她抢过拓跋决手中那方无主的绣帕,随意在脸上一抹:“厌恶你?不至于此。”

拓跋决冷笑了一声:“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过江家?”

“雪山初遇,若不是有你相助,我也得不到睡火莲;百剑山庄,假使没有你相救,我也早死在南宫无令的掌下。拓跋决,虽然咱们总是为敌,可我没忘记过你的恩情。”

阿元侧对拓跋决,清酒浣过后,一张芙蓉面,清极生艳,却也在艳中沁出一段天然的哀愁。拓跋决心襟一动,自为那股哀愁所慑,起了怜惜之情。

“所以……你才告诉狄列,如何解我的蜂毒?”拓跋决的语气缓下去,“烟女侠,倘若我不再与你为难呢?”

“你是说,化敌为友?可北狄人对南楚虎视眈眈,我不欲与豺狼为友。”

“哦?那倘若……我不再为北狄效力呢?”

阿元讶然地看着他:“北狄的兵主,却不为北狄效力?”

拓跋决遥望一池江水:“你瞧我的长相,便猜得到,我不是真正的北狄人。我的生父生母都是南楚人。后来,我的父亲死了,我的母亲不要我。是拓跋延……收了我做养子。”

阿元微一恍神:“拓跋延……待你好么?”

拓跋决的眼中流露出罕见的温柔:“你关心的,总和旁人不太一样。”

阿元眉心微蹙:“我从前以为,你能做拓跋决的义子,必定受家族荫蔽,一家老小,都是叛国奸佞,子子孙孙皆为北狄人效力。可如今……你一个南楚孤儿身在北狄,又寄身于一部之主麾下,日子可以想见,是很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