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短歌行(239)
“还有其他吗?”
“没了。”
“没有提到太皇太后?”
“没有。”
“那你知不知道,你的陛下此行,为何而来?”
“臣不知。”
“陛下没有告诉你?”
“陛下守口如瓶。但陛下说……”
“陛下说什么?”
“他一直心挂南越……”
“那他真是为了楚青鸾?”
“陛下对青鸾姑娘,确实动了真意。”
“但他不肯让她做皇后。你知道,他要娶谁做他的皇后吗?”
“臣不知。”
阿元幽幽叹了口气:“孟章啊,你知道的,可真少。”
“臣等,不敢揣测圣意。”
阿元从身上再掏出一颗清心丸,命孟章将药丸服下,过后不久,孟章便从昏昏然中清醒过来,按了按太阳穴,疑惑道:“任夫人,刚才发生了什么?”
阿元一脸无辜:“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啊。咱们只坐船往南越呢。”
“可是……我的头,晕乎乎的。”
阿元笑着安抚道:“这毒水河上的瘴气,外人不熟悉,虽吃了清心丸,也不免要适应一阵儿,晕乎劲儿过去便好了。”
孟章闻言,胡乱点点头。
那只小舟是苇草编的篷,飘着荡着,也不知几多时候,总算悠悠荡荡靠了岸。
孟章背起昏睡的任弘微上了岸,阿元随在身后,忧色深深。
孟章忍不住说了一句:“任夫人何必过虑,想再不久,任大人便会醒来的。”
阿元敷衍着点点头,两人上了岸,见远处寨影婆娑t,便往那寨子走。
孟章趋近了,见寨外有碑,写着“苍儿坡寨”四字,朱砂红的笔料褪了色,便如经霜的枫叶,再不鲜妍。
孟章见阿元盯着那字影看了许久,心下好不疑惑,又不敢催促。
不多时,从寨中转出来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婆子,手脚都壮大,头上戴一块蓝布头巾,见了阿元,眯缝的眼儿睁得老大,“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话。
孟章又见阿元指着他背上的任弘微,也轻轻说了几句蛮语,那婆子便将三人都迎进寨中。
一间简陋的草棚屋子,竹藤编的坐床与椅凳,即是全部。孟章将任弘微扶去竹塌上,阿元为夫郎盖了打着补丁的薄被,此时老婆子领着一个少妇来了,那少妇也裹着蓝头巾,脸色青黄,两颊两团红晕,手中捧着一个粗制的大茶缸,里面装了茶水。
阿元与她们低低用土语交流着,说了一会儿子话,婆媳俩便出去了。
孟章忍不住问:“这是夫人的旧识?”
阿元轻轻“嗯”了一声,又说:“我请他们去帮忙配药。入了夜,我就去寻药引。”
孟章也不知为何入了夜才能寻药引,并且不敢多问,只默声守在竹塌一侧。
婆媳俩中途进来了一趟,送了些吃食,虽不甚美,却也猜得到是寨中省俭出来待客的好菜。阿元不忍拂了主人的意思,将菜肴仔仔细细吃了,又嘱咐孟章看顾好任弘微,独自走了。
孟章想起皇帝陛下的吩咐,暗想悄悄随上阿元。不想那婆媳一对都看犯人似的,突然盯牢了他。他这才醒觉,定是阿元嘱咐下的,她对他戒心不浅。
阿元离了苍儿坡寨,一气便往王寨走。过了蛇祖竹林,再悄行一阵,遥遥便看见显圣门。阿元方欲急行,身边忽的落下两条大汉,厉声喝问:“来者何人!”
阿元笑了笑:“如今的南越兵卫,身手倒是见长,是青鸾姐姐教的吗?”
“不可直呼元公主殿下的尊讳!”
阿元怔了片刻,显是被“元公主”三字牵动百结愁肠。
那两人见是个年轻女子,又口呼楚青鸾之名,不敢得罪,其中一人温和了声音问道:“姑娘来觐见公主殿下?”
阿元点点头道:“是。烦请通报。我便在这王寨之外等候。”
“姑娘名讳是?”
阿元心中暗思,如今她占了“元”字,我又是何人呢?
“我是任夫人,任弘微的妻子。”
两个守卫将名号用暗箭传了出去,又道:“请任夫人稍候回音。”
阿元在静夜中开口询问:“女帝陛下好吗?”
“陛下一切顺遂。”
“寨中还有个蓝乳娘,她呢,她好吗?”
守卫二人见阿元貌美且温驯,便点点头与她攀谈:“好呢。任夫人看来与我们王寨渊源很深。想来也是我们王寨中出来的人?”
阿元掠眼去看,两个守卫都很年轻,年轻得叫她顿生一丝妒意。
阿元道:“你们不认得我了,这往后,认得我的人,就更少了。”
那更稚嫩相的守卫不由问道:“看夫人年纪还轻,这么早便嫁人了?是嫁去了外寨?”
阿元笑笑:“王寨的男儿个个都好,我不知该嫁谁。索性离了王寨,寻个普通人家过日子。”
守卫听得笑起来,这时回讯的暗箭也来了,两人看了,忙道:“公主请夫人即刻入寨相见。”
一切都出乎意料的顺利。
阿元并不急行,她放慢脚步,静听脚下青草倒伏的声音,她不由地想,很快,冬天又要来了。冬天是一个收割死亡的节日。她对它既亲又怕。
楚青鸾已在山门前等她,怀中抱着一个温顺的孩儿。
那是她的无忧。
阿元快行了几步,楚青鸾也往前凑,将孩儿送到她怀里。
阿元道:“你和无忧,都好?”
楚青鸾点头道:“都好。”
阿元又问:“女帝陛下,见过这孩子没有?”
楚青鸾点点头:“见了。倒是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