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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酩酊(76)

棠冬站在路边,到整点路灯亮起,斑斑光点似浮杂的金粉颤颤映在小水洼里。

拨出电话,不出意料被挂断了。

棠冬看着屏幕。

很快,几乎是挂断的同时,周凛白发了信息过来。

[忙。]

棠冬便捧着手机一条条给他打字。

先是佯装欢快。

[我们提前一天回来了!那边风景好美,有机会我要和你再去一次!]

装不下去,又说。

[单亦晴给我打电话了。]

那边没动静。

[我能来找你吗?我不告诉任何人。]

就在棠冬以为所有消息都会石沉大海的时候,手机忽震。

那边回复了。

是一家酒店的地址。

离大学城有一段路,大学期间外宿,怕在附近遇见熟人尴尬,棠冬也去过那里。

公寓式酒店,可以长租,方便又舒适,配套的小厨房餐具齐全,去年圣诞节,棠冬还煮过部队火锅。

当时周凛白围着圣诞树挂彩灯。

时隔半年,棠冬再推开这扇门,里面已经没有了彩灯,厚重的窗帘紧闭,室内漆黑一片,混着烟味。

箱子放在门边,按了几下开关调整,室内最弱的辅灯将沙发上的周凛白照清楚。

棠冬关上门,边往里走,边打量四周,看室内摆放的东西,摊开的各种资料,超市马甲袋里装着一些日用品,还有没来得及清理的外卖盒。

走到他面前,棠冬温声问:“你没让酒店的人来打扫吗?”

“不想看到人。”他声音哑哑的。

棠冬蹲在他面前,手搭着沙发一侧,以便望他的眼睛:“那我来打扫可以吗?”

见她要起身,他将棠冬手腕一拉:“一起。”

恋爱后,无论什么事,他从不让棠冬单独做,要么他做,要么他和棠冬一起做。

棠冬没想到他精神状态这么差,居然还有下意识的习惯。

屋子里不乱,他本身就是爱干净的人,随便收拾一下就整洁了。

棠冬问他最近是不是没休息。

他嗯了声,说有点睡不着。

可他站在那儿说话的样子像累到透支一样,棠冬看着就心疼。

棠冬让他休息一会,他没说话,摇了摇头。

额前的发梢已经微微遮眼,像有段日子没修,朦胧灯光映着,显得沉郁,棠冬走到他面前,仰头抬手拨了拨,确认已经影响视线,拉着默不作声的周凛白出酒店。

找了家理发店剪头。

等从店里出来,人瞧着精神清爽不少,他底子好,这点棠冬体会最清楚,平时洗个澡出来,周身稍带点水汽,都似蒙一层干净清透的滤镜。

走出理发店轻快的英文歌环境,棠冬怕气氛低下去,兴冲冲拉着他,故意说:“又变帅好多,奖励帅哥吃大餐!”

在软件选了一家附近评价不错的西餐厅,进了店,棠冬看菜单,利索点上一堆。

说自己发比赛奖金了,请客。

本来周凛白没什么胃口,盘盘碟碟端上来,牛排意面都没有食欲,但棠冬完全把他当小朋友,他摇头说不吃的东西,她自顾切碎、卷好,用刀叉递到他嘴边。

很固执又很幼稚地哄他张嘴:“啊——”

忽而,他想起高中叶雯曾说,他是小孩子最喜欢的那种爸爸,因为特别会纵容,此刻看着对面忙着喂食,不吃也要他吃的棠冬,周凛白不禁弯了弯唇。

那她应该就是小孩子最不喜欢的那种妈妈吧。

一点也不纵容,挺会管人的。

棠冬瞧着他,眼睛一亮,惊喜得像中奖:“你笑了!”

他声音表情都随之变得温和了一些,轻轻“嗯”一声。

棠冬问:“好吃吗?”

不忍负她的用心,虽然这几天饮食作息都不正常,此刻进食不适应,有点喉苦胃痛,但依然点点头:“好吃。”

吃完饭,周凛白状态好多了。

棠冬又拉着他在商场逛了一圈。

回到酒店,看着墙边的行李箱,周凛白问:“你没回宿舍就过来了?”

“嗯,我担心你。”

他停了两秒,回身跟她说:“我还好,就是这几天想一个人待着。”

棠冬拉他衣角,小声说:“那你也要赶我走吗?”

“不是。”周凛白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微凉,他抓着,声音像一张薄纸翻过似的低轻,“你不要走。”

看到棠冬,他才会觉得轻松。

甚至萌生了想跟她讲事情经过,以及自己所思所想的冲动。

“……我第一次觉得苏凯以前说的话很对,一个好人如果长期待在无菌环境里,会不自知做恶事,我好像真的不太能体谅别人的疾苦。”

棠冬听完,抱着他。

单亦晴打电话那会儿她就已经明白他在难过什么了。

“可能有时候你表现出不在意,会让他不舒服吧,你们之间有差异,因为你有退路,而他没有,但这差异也不是你剥削他的,只是有的人能走的路就是比较窄,没有太多选择,这不是你的错,你理解不了也没关系,你一直尊重他,也没有做错什么,不用太难过。”

棠冬轻轻拍着他的背。

周凛白收拢双臂,低埋着头,把她抱得很紧,好似她是无边汪洋里唯一的浮木。

“你能理解他?”

棠冬下巴搭在他肩上,想了想说:“好像能吧,小时候,我在门缝里看到别的小朋友做游戏啊,打打闹闹,还有各种玩具玩。”

“你那时候什么想法?”

“那时候我还太小了,就只有一点点难过吧,”棠冬说着,又换话,“也不是,我会羡慕他们,但很小我就明白我跟别人不一样,我也不是很难过,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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