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六人行,棠冬周凛白,叶雯,苏凯,苏凯的女朋友,还有叶雯介绍的男朋友——研究川藏民俗文化的阿措,耳际微动,戴着很有宗教感的绿松石的小耳坠。
第一次看见这只耳坠,还是在叶雯转发的微博视频里,耳坠的主人皮肤透着高原地区长期受紫外线照拂的绛红色,神情却认真,低着头勾一幅繁复的唐卡。
苏凯的女朋友靓靓是沿海本地人,一兴奋开心出就会冒一两句粤语,一行人中,她对藏区的兴趣最大。
往往返程,七座车里其他人都昏累欲睡,只有她还兴趣满满在问阿措各种问题。
她扭头喊着bb要跟苏凯分享喜悦时,后者往往阖眼睡着,这一路,只要上了车,苏凯基本都闭起眼睡觉。
一如车外行经的神山圣湖,静然不动,仿佛永远也不会醒了。
靓靓轻轻碰后座叶雯的膝盖,脸上的笑意因不够熟悉带着歉意和友好。
“能把那个包给我吗,里面那个枕头拆开是个小毯子。”
长途游,东西带得很多,包重,叶雯直接把挤出包口的软包一角拽出来。
“这个?”
“嗯。”
叶雯一愣,往前递小枕头:“你——也喜欢皮卡丘啊?”
靓靓拉开拉链,抖抖毯子笑说:“不是,苏凯喜欢,他特别喜欢电耗子,我们逛街在商场遇到,他都会停下来看看,他有时候还蛮幼稚的。”
叶雯用笑掩饰那一刻的神情不自然,无声看着另一个女生,温柔细心地替苏凯盖被子,担心他着凉。
她没有这份温柔细心。
她如果有……
她就不会过了那么久才知道,大一那年,苏凯爸爸来家里提过合作的事,他说两个孩子那么好。
叶雯妈妈出身好,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将三六九等划得清楚,也自诩有文化有素质,从不说一个脏字,可要是想把话说得难听,她也能一边笑着一边斟茶说出来。
之后他们就不那么好了。
一直生疏到……这一次出游,他跟棠冬见面还能贫,转眼看到她,面色一变,只有一句好久不见。
小时候,周凛白来家里练字,她爸爸带着周凛白在书桌前铺纸研墨,她妈妈管生意,摆开茶案,跟周延生最聊得来。
也最中意周延生的儿子。
大学期间,叶雯有过两任男朋友,前一个是搞纹身的,加上现在带耳坠画唐卡的阿措,说好听了是艺术家,说不好听了都是无业游民,没有一个是跟周凛白挂边的。
她妈妈非常不满意,有次吵架,气到说早知道当初就让你跟那个姓苏的在一块。
可他们,也都不像那个姓苏的。
车里放着《蒲公英的约定》,歌声老旧又轻缓。
……
一起长大的约定
那样清晰
拉过勾的我相信
说好要一起旅行
是你如今
唯一坚持的任性
一起长大的约定
那样真心
与你聊不完的曾经
而我已经分不清
你是友情还是错过的爱情
……
叶雯轻轻靠着棠冬的肩,望着前方椅背后露出的一方男人侧脸,她手指悄悄攥紧,鼻腔酸到几乎窒息,用尽全身上下的所有力气忍住那股落泪的冲动。
他睡颜安静,五官轮廓成熟好多。
她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小男生,周末早上来翻周家的冰箱,变声期加上感冒说话好奇怪,像只虚弱的公鸭。
她盛气凌人站着,大喝一声哪里来的小偷,他吓了一跳,怀里打开的一包妙脆角跟着散了一地,他一说话,不是小偷,她噗嗤一声就笑了。
那些年,跟他说话都好开心啊。
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他们在梅子垭口遇见盛大的云海翻涌,山间如幻,苏凯去车上拿包,把提前买来的龙达纸分到每个人手上,分不均,最后那迭格外厚,他没了高中那会儿混不吝的样子,只是生疏浅淡地笑,递给最后一个人。
叶雯。
棠冬有点高反,路上话少,靓靓拍完照走过来问她怎么不放。
棠冬把手里的一迭龙达纸给她,说:“给你放吧,我不太信这个。”
靓靓伸手接去,她不说话都透着一股活力满满,说起话更是五官生动,她嘿嘿笑着说:“就是祈福嘛,许个愿就行了,我听人说还挺灵的,欸,你要拍照或者录视频吗?”
棠冬轻轻摇头,说不用了。
靓靓兴高采烈挥着龙达纸,说棠冬不要,分了叶雯一半,拿着自己的那份朝苏凯跑去,说要再录个小视频,刚刚那个运镜太快了,要那种有氛围感的。
周凛白收回视线,看着棠冬问:“没有愿要许吗?”
“有啊,但是——”
云海遮蔽,山间看不清。
棠冬将目光移回他脸上,那个角度刚好逆光,他被高原大风吹动的发梢镀一层微微刺眼的光,眉眼朦朦胧胧,又很神圣,她想看清他的脸很费力,像浮在一场空旷的大梦里。
棠冬在风里光里,蹙着眼,看着他,声音被吹得破碎。
“我有我的神山。”
旁边有人欢呼着放飞五颜六色的龙达纸祈愿,云海厚密,愿笺满天,远处的经幡熠熠而动,风马图像印在小纸片上,一张张被风卷起吹远,终落入山谷。
神山,听到了么。
31、31最爱
到春节, 周凛白人在国外回不来。
他去年订婚的高中好友大壮生了女儿,二十八那天,补办婚宴,他不能到场, 棠冬替他去递上一封厚厚红包, 拍了婚礼现场的照片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