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她裙摆(17)
悦耳醇澈的嗓音回荡在小小的院落中,叶珖缓缓讲述着故事:“于是明姑逃走了。”
“她离开了家,离开了父母,逃离了那些本来就不该她承受,却被强加在身上的不幸。终于,浑身带伤的明姑在路上倒下,望着太阳的方向,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她死后,坟墓上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花。就叫做太阳花。”
没有预料到的走向。
明姑,太阳,鲜花。
璩知花不由地又看向了窗边少年手里的鲜花,有些愕然,有些怔忡。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状,叶珖无声地软了神色。他拿着花在露台上坐下,拆开花束,又从包里取出带来的瓶子,开始了今天的“消磨时间”。
不到晌午,他便停下了动作,拿着瓶子到院中的水龙头下接了些清水。
将整理好的花枝插进瓶中,叶珖把手工花瓶摆到璩知花窗沿上,审视片刻。
“勉强配得上——那就给它这个为鲜花服务的机会好了。”
璩知花没想到他一上午是在做这个,她看着那束被洒了水珠的花,又抬头看看悬挂的风铃,稍微愣了片刻,心中思绪纷杂混乱。
叶珖用手帕擦干手,才拿出书本来。
他怀里抱着猫,轻声念着书上那些字句,陪着一猫一人读起了书。
直到送饭的女人到来,叶珖才起身告辞。
临走时,他照例站在院外,和璩知花挥手:“我走了,明天就不来了。”
又指指窗台上的花,眨了眨眼:“璩小姐,记得多陪明姑晒晒太阳。”
璩知花目送他离去,视线移到那束迎风招展的太阳花上。
明姑的故事再度浮现脑海。
耳边,那把几乎温柔得让人想要落泪的嗓音在徐徐叙说:
——这又不是我的错,为什么我要被黑暗吞没呢?
璩知花只觉得心里好像既酸又涩,奇怪极了。
第 10 章
钟表滴答,太阳渐渐偏西。
属于阳光的温度逐渐离去,窗帘依旧敞开着。璩知花在窗边太阳照不到的侧影处呆坐了一下午。
直至日暮西垂。
她终于起身,却没有开灯,只是回到了原处,拉出画架,换上一张崭新洁白的画纸,以起那丛新得的鲜花为模特,试图描绘着新的轮廓。
夕阳漫天时,铁栅栏发出声响。
片刻后,璩多雨的身影出现在窗口。
见到窗帘大开的景象,他有些讶异,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看猫,而是又跳上露台,奇怪地看着屋里的璩知花。
“你怎么又开窗?”
不知道是不是离家前短暂的不愉快,让他在这两天里心有歉疚,开口时,态度要软和上许多。
话音落下,他又看到了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咦”了一声,眉尾扬起:“这花又是哪来的?”
“——还有,我上次就想说了,怎么还有个风铃啊。”
璩知花全神贯注,专心地描画着那束花,似乎完全没听到他的疑问。
璩多雨碰了个软钉子,鼻子灰灰的。
但两天没见,愧疚占了上风,他没再追问,只是道:“……算了,反正这会儿天还没黑,开就开吧,我也不管你了,爱怎么样怎么样。”跳下露台,他又回头扬声,“不过等会儿记得关窗开灯,别把眼睛给搞坏了啊。”
仍然没有得到回应,璩知花专注地绘画。
璩多雨也不在意,他溜溜达达到猫屋边上,笑嘻嘻捞了那只杂毛猫咪出来揉搓。
“小没良心的,两天没见,都不想我?还窝在里头,倒是出来迎接我啊。”
猫咪被他揉得浑身毛都乱糟糟的打结,尾巴都愤怒地炸起了一倍,警告着他注意行为。
看它炸毛,又逗了一会儿,璩多雨才哈哈一笑,乐颠颠把它塞回去。
回到屋里,丢了背包洗澡换衣,等璩多雨把自己收拾完毕后,继而冲进厨房一阵叮咣。
做好饭时,距离他回来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端着煮好的汤来到璩知花门边,璩多雨单手开门:“吃饭了,今天没买菜,晚上就凑合一下,喝点汤算了。”
屋里一片漆黑。
璩多雨登时额角一跳。
“啪”地打开灯,他脸色不佳。
“我说的话你到底听到没啊?”
把碗放到桌子上,璩多雨皱眉,“你到底还要不要眼睛了?不是说了让你开灯吗……过点过来吃饭,别画了!”
他自诩这一会儿上脾气已经好得不得了了,谁知,璩知花根本不理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中。
璩多雨:……
深呼吸两口,他抬手狠狠揉搓一把自己的脸,把火气压下,耐着性子走近去看璩知花的画布。
只一眼,他就嘴角一抽:“……这就是你废寝忘食的作品?”
璩知花这才掀起眼帘,微微看向他,复又眨眨眼,目露疑问。
璩多雨撇嘴,老神在在抱臂,一派高深:“人家画花,都是画白天的花,阳光下的花,四季的花灿烂的花,你看那些杂志那些绘本,关于花朵的,哪个不是充满希望的?”
“——哪有画黑暗里的花的?这太阳都没了,黑乎乎的,你画的那是花么?你这谁看了也不会喜欢啊,大家印象里的花根本不是这样的……哦,除非你画的是昙花,但你这个明显不是啊。”
随着他的话语,璩知花垂眸看向自己面前的画,墨蓝色混着暗红的底色上,一簇小小的太阳花正在画面中央,由于环境色调影响,细小的花朵确实显得灰暗无光——
她抿抿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