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珩完全愣住了。

他不可思议地说：“你要放弃这个我们一起规划三年的律所？从纽约回来以后，你和我说这是你唯一的梦。”

江斯淮别过头微微咳嗽一声，这声音让他身形略微发颤。

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无奈的叹息，身体后倾，像被束缚的绝望囚徒。

“我不能放弃，因此我不能向她许诺爱情。”

周思珩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下，过了会儿，他极为无奈地叹息一声，从口袋里摸出金属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把玩着。

感情这个事怎么说，它就是一根线上的一个砝码，谁爱的深一点，把绳子攥得紧一点就向谁倾倒，总要有个人吃亏多承担点重量，有些人不明不白就这样含糊承受过去了。

但江斯淮从来不忽略这个问题，他太磊落，百分百爱一个人，也绝不会让她有吃亏的时候。

“所以你撑着伞吹了一整个白天和黑夜的冷风，却不敢上前一步，江斯淮，当年和家里抗争出国的时候没见过你这么胆怯的样子啊。”

周思珩漫不经心着说着，打火机噌一下冒出火花，他打算点支烟，又瞥到办公桌上堆着的一堆感冒冲剂。

他悻悻收了回去，语气欠扁的翻江斯淮旧账。

“不喜欢她，每天晚上九点你还巴巴的在法援署门口等他？还要假装偶遇，真能装你，还有家门口见到前男友那回，你不还找我酒吧买醉了。二十年不醉酒原则不是打破了？你数数看你多少原则被她打破。”

“你不爱她吗？”

江斯淮没有说话，他沉默着看着面前飘着苦味的感冒冲剂，因为重感冒失声的原因，他接连退掉了今天之后的好几场会议安排。

这是一件完全不可思议的事情，那天晚上，他居然真的一个人在窗外的阴影一直看着她。

从白天到黑夜，他没有推开那扇窗，脚步却迟疑着无法离开。

这不是爱吗？这当然是，时至今日，江斯淮终于聆听到自己心底的声音。

别墅的一盏星光，看着她从期待到失望，他的心里泛起难以言说的阵痛。

看吧，江斯淮，这就是你没有控制分寸而要承受的代价，你让她哭泣，而这仅仅就是开始。

他可以尽力做到最好丈夫的人选，却不是那个能给她最大幸福的人，如果他们暴露，扑面而来的风言风语会让她在二十二岁这个无比美好的年纪留下不好的回忆。

只要想到这一点，江斯淮有些澎湃的心立刻就像一盆冷水浇下来。

办公室的门被叩响，一身职业装的何琼走进来，和他完成最近的工作交接手续。

江斯淮拉开最下面一层抽屉，将文件袋里有关书悦的资料递过去。

资料写的很详细，包括他交到她手上的一些项目进展，这显然超过了一个上司该做的事，何琼挑了下眉毛，意外不明笑起来。

江斯淮倒是没读懂她的笑容，他叮嘱道，“她专业知识很扎实，但是缺点基础。”

想到何琼在外面火辣辣的风评，江斯淮忍不住又添了一句，“你训她的时候，注意点用词，她有时候会躲起来偷偷哭。”

“当然，非必要还是不要骂人，律所的氛围一向都比较平和。”

何琼扑哧一声笑出来。

手里文件随便翻了两页，她应和道，“知道了，我会好好带的。”

*

下午上班的时候，书悦正式到何琼那里办公。

律所拥有独立办公室的律师不多，她是其中一个，算得上是女性之中的佼佼者，除了有点不好招惹的气息，书悦对她还是很钦佩的。

乍然换了个工作环境，她心里有点紧张，后来相处下来，书悦觉得何琼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交代下来的工作完成好，下班时间干脆利落说再见，一点多余的话都没有。

这天下班，下了点小雨，书悦刚往地下停车场走，一辆红色的车停在她面前。

何琼摇下车窗：“搭我车，去喝点？”

正好最近两天心情不顺，书悦应了下来，坐到副驾驶，丢下包，掏出一支口红补妆。

何琼笑着说：“怎么，不要和江斯淮报备一下？”

书悦愣了一下，回过头来端详她的神色。

她问：“你知道我们的关系？”

何琼说：“猜到了”

“毕竟没有哪个老板会亲自为一个人员调动跑上跑下吧？担心律所的风言风语，还特地发了系统公告，解释是因为自己身体原因。”

书悦紧咬下唇：“但我进律所，其实不是因为江斯淮，只是阴差阳错……”

“我当然知道。”何琼打断了她的话，她视线未偏移分毫，从容握着方向盘驶向高架桥。

“名校毕业生，大学期间学业遥遥领先，我不认为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聪慧女性会因为一个人男人改变事业前进的方向，即便这个男人是江斯淮。”

何琼说话实在太狂了，她单手握着方向盘，身上有股不把任何男人放在眼里的傲慢劲儿，跟着车载音响里动感的音乐，她毫不避讳的说自己的感情。

“为了事业，我放弃了自己的感情。”

车停下来，何琼“啪嗒”一声关上车门，上前挽住她的手，无比自然地说，“斯淮找到我的时候我就告诉他，我今年三十五岁了，因为黄金岁月的流逝，即将面临裁员大潮，同时我也未婚未育，请他一定要考虑清楚。”

“他当时对我说，未婚未育有什么关系，难道已婚已育的脑子会更聪明吗？”

何琼“扑哧”一下笑出来：“挺幽默吧？如果我当时不是三十五岁，说不定也能对他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