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良宵(147)
她要深思熟虑,要承担后果。
书悦明白江斯淮做的都是对的,只是他太理智,理智的有点不近乎人情,让她一颗甜蜜的心像被雨淋湿一样空落落。
她垂下睫毛,沉默着推门下车,拒绝了江斯淮要陪她进去的好意。
“本来就是我和我妈之间的问题,我自己和她解决就好了。”
“有些事情,我总要自己踏出去解决的。”
书悦推开大门走进去,走进这个生长二十年的家,她的目光扫过客厅那块中世纪风格的羊皮地毯,她还记得自己五岁那年,因为没有听林碧蔓的话,被罚跪在那里两个小时。
那时候家里来来往往的佣人目光扫过来,是她生平第一回感到难堪。
书悦拉开椅子,在林碧蔓对面坐了下来。
这是一种沉默的对峙,在这张上了年代的桌子上,她又想到自己伏案写检讨的样子,那时候委屈的啪嗒啪嗒掉眼泪,心里想着长大就好了。
书悦想,现在的确是她该长大的时候了。
她默不作声地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有林碧蔓给她的房子、珠宝还有几张大额卡,一张一张推过去,意思不言而喻。
林碧蔓睁大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是你做错了事情,为什么还摆出这种姿态。”
书悦说:“我这不是摆姿态,也没有任何要和您敌对的意思,我只是把这些东西还给您,这些不属于我却一直束缚着我的东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书悦深吸一口气,徐徐回答道,“我会和江斯淮离婚,然后重新开始我的生活。”
“你到底在说什么?”
林碧蔓头疼地看着她说:“你把婚姻当作一场游戏吗?随随便便结婚又离婚,你知道你会成为多少人的笑柄吗?”
“事实上不只是婚姻,我的人生就是一场游戏不是吗?”
书悦顿了下,继续说,“对于妈妈来说,我所取得的满分成绩是通关的唯一钥匙,你领着这串钥匙打开交际圈的大门,只有乖巧听话、成绩优异并且永远不会反抗的我才是你心目中的理想女儿。”
“如果我做不到,你就要断掉我的经济,撕毁我的书籍,从□□和精神两个方面将我摧残。”
听到这话,林碧蔓怒极反笑,她将手里的东西重重摔在桌子上,冷笑着质问她,“我摧残你什么了?是缺你吃穿,还是少你关心了?”
“你说一说,我给你选的路,是不是最完美的那一条?”
“上学以后老师布置了写日记的作业,您看过不止一次吧?我连写日记都要说谎,又怎么可能完全会听话?因为偷看小说被你领到教室教训,从此,再也没有任何同学敢和我做朋友,自由的代价是婚姻,我照做了,但还是欺骗了您。”
“我一点都不想得第一名,我讨厌考试讨厌比赛,你让我学的琴棋书画,我统统都没有兴趣。”
“我不在意别人眼中的我是多么完美无缺,不在意作为女儿的我是多么乖巧懂事,作为妻子的我是多么贤惠大方,我只想什么都不做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没有给我选择出生的权利,难道不可以给我一次选择生活的权利吗?”
林碧蔓呼吸急促起来,她一拍桌子怒不可遏道,“你今天可以滚出去试一试。”
“试一试你就会知道你想要的自由,是多么可笑又辛苦的一条路。”
书悦死咬住下唇:“那也要试一试。”
她就这样带着一腔孤勇走出家门,人不是靠粉饰太平过日子的,把一切摊开来说清楚,哪怕扯破了脸皮。
趁她此刻还年轻、还勇敢、还无畏,做什么都不会后悔。
出来的时候江斯淮的车还停在外面,他主动下了车,车门开了一半,书悦淡淡开口,“不用了,我等会打车走。”
“下午我有点别的事要处理,所以需要请半天假。”
江斯淮“嗯”了一声,衣角略过手指的一霎那,他忽然低声开口,“那你还会回来吗?”
书悦停下脚步,回过头,弯着眼睛看着他说,“当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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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书悦回家收拾行李。
明栗咂舌:“你还真的说走就走啊?”
“江斯淮你不要了?”
书悦收拾衣服的动作一顿,她眼前恍惚起来,无数的画面在眼前像走马灯一样晃过,她笑了笑。
“没说不要。”
“只是他有句话说的挺对,永远不要为一个人放弃原本的人生轨迹。”
“我没有想过在布达佩斯发展一段恋情,可我和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开始了,我没想过和一个人有一段婚姻关系,可那天他问我要不要结婚,我也稀里糊涂答应了,再后来,又是稀里糊涂他成了我的上司,现在,我爱上了他,所有的秩序和规则都被打破。”
“不仅仅是他混乱,连我也很混乱,刚好也和家里闹的太难看,我想,我们都需要一段时间和距离来把问题想明白。”
明栗点了点头,她从冰箱里拎了两听汽水,摆出一个举杯庆贺的姿态。
“那祝贺你自由。”
“从此就是精神自主、人格独立、经济自由的书悦了。”
书悦振臂高呼一声,笑着说,“再也不会有上锁却被强行打开的日记本、被翻到杂乱的抽屉,还有我所喜欢的东西不会再出现在垃圾桶,最重要的是——我完全主宰我所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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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斯淮开车回到律所,他下意识扫了一眼书悦以前的工位,空荡荡的桌面什么都没有,连一些她没来得及收拾的东西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