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良宵(150)

书悦冲他摆摆手，无比洒脱的姿态。

“就到这儿吧, 我的飞机要起飞了。”

她转身就要离开，江斯淮拉住她。

“你骗我。”

书悦吐了吐舌头：“我是回去了呀，交了辞职信，但我没答应回去一定见你。”

江斯淮声音低下来：“为什么不见我。”

“不是说喜欢我吗？”

书悦咬住下唇，双手无意识揪住衣角，她的目光轻轻落在他身上。

广播台播报的女音再度响起，像无声的催促一样。

毫无征兆的，江斯淮松开了抓住她的手。

他把伞递给她，一个人站在寂寥的风雨中，垂落在额头的碎发被风扬起，露出一双温柔璀璨的眼睛。

江斯淮轻声向她告别：“书悦，祝你往后自在如风，万事顺遂。”

如果因为爱情，让她奔赴自由的路上变得迟疑。

那么江斯淮愿意做这个狠下心的人来，他一贯如此，放弃自己所爱的，成全他人想要的。

书悦松开发皱的衣角，她接过那柄长伞，掌心接触到湿凉的雨意，像此时此刻她的心，带着点要分别前不可言说的悲伤。

她慢慢转过身，小声对他说了句——

“再见。”

*

坐上飞机的那一刻，书悦视线低垂着，情不自禁抚上无名指处的浅浅印痕。

她又把那枚戒指留在了原地，像指针拨回原点那样。

过了一分钟，手机屏幕亮起，毫不意外的是江斯淮的短信。

「江斯淮」：我可以问你打算去哪里吗？

「书悦」回复道：也许回布达佩斯，也许是去瑞士，我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去完成我的毕业论文。

总之，我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就是不在你的身边。

江斯淮默了一下，回复消息的指尖飞快，怕错过时间，下一秒飞机起飞，她就要消失在他的世界。

「江斯淮」：万事小心，随时找我。

「书悦」：我不会找你。

「接下来三个月，你也不要打扰我。」

她回得如此干脆利落，不带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好像真的完全舍弃一切，全然奔赴。

江斯淮默不作声打了个“好”。

「关机了。」

书悦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她放下手机，视线望向窗外，飞机平稳向上起飞，所有的风景渐渐被遗留在地面，连同一个个分别的人，渐渐都缩小成窗户外一个小小的点。

她强迫着自己扭过头，不再留恋属于港岛这片土地上的任何风景，也不再想念属于这儿的人和一个人。

而江斯淮，至始至终都保持刚刚分别的姿势。

「好。」

他苦笑着又回了同样的字，握着手机的指尖不自觉的用力，他仰起头，看乌云阴沉的天空，刚刚骤雨初停的堆积云层被飞机划过一道长线。

江斯淮并不知道这是不是书悦乘坐的那一班飞机。

他只感受到，空落落的心，有什么地方跟着她一起飞往远方。

原来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他会因为看见她而感到甜蜜，也会因为她的离开，而开始若即若离，惆怅挂肚。

此时此刻，江斯淮终于明白，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意识到爱情早已降落在他的身边。

他像习惯太阳一样习惯和她的甜蜜，却从来没有深层品味过这甜蜜的由来。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她所渴望的那种暴烈而又至死不渝的爱情。

现在，这种暴烈而又至死不渝的情感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

书悦最终没有选择回到布达佩斯，她找了个足够安静的小城市呆下来，像第一次去淡季的布达佩斯旅游的初心一样，她只是单纯的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找到自我。

既然决定暂时搁浅这段感情，就不应该再回到充满他们彼此回忆的布达佩斯。

她选择的是个靠近海边的小城，快要到夏季，旅游的热潮也要到来，海边微咸的风拂在脸上，略微吹散了点正午的酷暑。

不知不觉，书悦在这里呆了快要两个月。

这两个月，她完成了全部学业上的要求，在论文最后一个字敲下的时候，她推开窗户，长长舒了一口气。

在去海边散步的时候，突然收到来自季争渡的一条消息。

「论文顺利通过，恭喜你，正式毕业了。」

长久的压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可以被轻飘飘的丢在海边，那些通宵加班和抓耳挠腮的日子终于一去不复返。

这是个好消息，书悦唇角微微勾起，终于不用没日没夜打开电脑，改着一天一变的标准格式。

变成范本的过程简直无聊透顶，有这时间，还不如跟着海洋志愿者协会一起去捡垃圾。

书悦脑子里闪过这些胡乱的想法，她低下头，随意翻着回国的航班，从水涨船高的机票价格可以窥见这个即将到来的盛夏旅游旺季。

而她，也终于敲定回去的航班。

是个略显凉快的傍晚，如果运气好，她会踩着无比绚烂的落日余晖，从容地走向人生的下一场旅途——她顺利通过了律师公会的审核，即将于下个月抵达祖国西北部。

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书悦忽然想到了江斯淮，那天夜幕低垂，他开车载着她，听她抱怨着生活里的烦恼，就这样温声开解着她。

他那天很认真地说：“书悦，我觉得你的人生不止于此。”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思考人生的下一步路在哪里。

后来她找到了这条路，去做自己所认为最有意义的事。

到达那个西部小城的时候，书悦发了一张照片，大漠风沙，是和港岛完全不一样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