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珩在半空中晃着的腿一下停了下来，他跳下来，单手撑在桌面上，锐利的视线逼近，以一种打量的姿态俯视着他。

“阿淮，你什么意思？”

江斯淮微微抬起头，两指向前推，一封对折的a4纸被推到面前。

周思珩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捏住一角拎在手里抖落下来，标题的三号宋体一下就出现在他面前。

赫然是一封辞职报告。

江斯淮看起来好像已经做了很久的决定，他慢慢站起来，微笑着说——

“律所已经不需要我了，我想到她的身边去。”

这几年他一直有在培养律所的中坚力量，一个人真正的成功并不在于个人，而在于集体。

江斯淮拎起挂在衣架上的西装，推开门，告别的姿态很明显。

他想，已经没有任何理由能阻拦他去找书悦的脚步。这家律所已经有了自己生存的根基，没有了他，每个人的生活还会像时钟的刻度一样永远往前。

而此时此刻，他的生命早已停止不前，他要去找书悦。

然后像分针靠拢时针一样，永远向她趋近。

*

和江斯淮发完短信后大概十天的样子，书悦收到了第一封信。

信的内容很少，停笔处有凝滞，似乎极为纠结似的，在最后一行停顿着写道——「今天港岛暮色艳丽，我又想到我们初遇那一天。」

附赠一张日落照片。

这话到这儿就戛然而止，书悦心跳一顿，心里就跟被一把小钩子钓着似的，不上不下悬在那儿，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讨厌的江斯淮，到底知不知道写一封信跨越千山万水送过来的艰难，就不能多写几个字吗？

书悦一边抱怨着，一边把信纸慢慢迭进信封，她一拉最底下的抽屉，像当贼一样扔进去。

剩下那张日落照片被她当作书签夹在最近看过的书里，照片背面翻过来有一句话，她低下头扫了一眼，是江斯淮的笔记。

「今天港岛的日落很美丽，不知道你那里怎么样。」

「还有，我很想你。」

他在这张照片后面附了日期，是她离开的第一天。

不知为什么，书悦脸“噌”一下就红了。

她总觉得江斯淮虽然没明说，但又好像非常明显的在表达，你走后的第一天，我就开始想念你。

书悦飞快地把书合上，捧着脸若无其事看向窗外，她在心里忍不住想江斯淮，在另一个城市上的他此时此刻在干什么。

他也会像她一样，在工作的间隙偶尔有想到她吗？

这张照片似乎已经给出了答案。

书悦勾起笑容，手指无意识敲着桌面，她没有回信，因为她想要的远远不止于此。

……

三天后，书悦接到邮局的电话，去取第二封信。

收信旁边的桌面上就有把拆信刀，书悦站在邮局门口，干脆利落拆了出来。

是一封港岛某个游乐园的明信片，夏日典藏版，书悦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江斯淮和谁这么有闲情逸致去游乐园。

她一边带着泛酸的心情一边低下头去看这封信的内容。

一如既往江斯淮风格，语气简短的好像多说一句话就会加倍收邮费，他老老实实和她报备近期的生活，最后同样，附赠一张日落照片。

看着这张照片，书悦心里忽然感慨万千。

邮局帮忙投递的阿姨笑着打趣：“小书，你又收情书呀？”

书悦脸蓦地一红，嗔怪道，“哪里看出来是情书了。”

阿姨用一种过来人的目光看过来，指着旁边被她拆下来的蝴蝶结说，“这粉粉嫩嫩的包装不就是情书？瞧瞧多用心。”

书悦看着被精心包装过的、还喷着香水的信封，“噌”的一下，她的脸这次是真的红了，她一把捞过桌面上拆下的所有包装，盯着她邮局阿姨戏谑分明的目光就这样小跑出去。

一路跑到交叉路口，她气喘吁吁停下来。

所里的车正停在路口，书悦“砰”的一下关上车门，随着起伏的呼吸，还有一颗在胸腔内不停狂跳的心脏。

屈小平往后扫了她一眼，打趣道，“好歹我也有点绅士风度，等你几分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你跑那么着急干什么？”

书悦抛了一个“你不懂”的眼神过去。

她把手里的照片小心翼翼塞进信封，拉开背包的拉链，就这样放在最里面的夹层里。

屈小平随口问：“什么东西？”

“信？”

“这年头谁还写信啊。”

“你不懂。”书悦说，“玩的就是这个浪漫。”

屈小平又瞥了一眼：“情书啊？”

书悦瞪大眼睛：“你们怎么都这么猜？”

她没说是还是不是，但刚刚上车时那副雀跃的神情已经足够分明，屈小平打了一把方向盘，找了颗润喉糖压下嘴巴里的苦涩，他笑着说，“现在节奏这么快，能陪着你这么闹这么玩的，除了喜欢你的人，还能是谁？”

“也不算是喜欢我的人。”

书悦认真地看着他说：“我不确定他喜不喜欢我，或者说有没有那么喜欢我。”

“我想要的爱，一定是超越了一切原则和理智，非我不可，无我不欢。”

屈小平轻笑一声：“有点好奇他是多好的人了。”

书悦眉毛一挑：“怎么？”

屈小平说：“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女生，所以我想，能被你喜欢的人，该是多优秀的一位。”

原本以为只是一句稀疏平常的打趣，没想到他说的如此真挚，书悦一下愣在原地，不过既然屈小平能这样坦荡明白的说出来，就说明这个事就像浮云一样已经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