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秦基建两百年[第四天灾](245)
双手接过牌位的嬴驷,自然也是知道真相的,甚至日日相处的老师还站在身旁,他能感受到对方飘带被山风卷起,肆意飞扬,偶尔打在他肩膀的感觉。
可是——
此时此刻,回到咸阳城的慕朝云,已不再是他的老师,而是一个在他周游列国时,新认识的秦女罢了。
稍稍假设了一下,老师真的离开自己的日子,嬴驷瞬间泪目,根本不需要演戏。
秋风萧瑟,落叶纷飞中,一群大男人个个泪眼模糊,将眼神汇聚在一块假牌位上。
六六:“……”
不是,这群人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情实感。
眼泪说来就来,这么可怕的嘛。
再瞥眼往右斜的方向看去,她们朝朝还是一如既往,冷淡无情,毫无神色变化。
看不懂。
萧瑟秋风中,嬴渠梁伸出颤抖的手,好似高树上所存不多的黄叶,等指尖触碰牌位,他又一把将它握住。
握得指尖发白,手背上的青筋全部跳出来造反。
“王……”
卫鞅和景监忍不住向前几步,将他扶住。
秦公只是将牌位捏紧,伸出抚摸“慕嬴”两字的手指不住颤动。
“农监,是怎么离开的。”
开口的嗓音,亦似飘落地面的黄叶,被地面细沙磨得有些哑。
“一剑封喉,顷刻而亡。”慕朝云这么说,补充道,“她走得很安详,没有任何痛苦。”
嬴渠梁明白,这是神使在说自己换面容的事情。
对方并不想他们为她感伤。
是神使一惯作风没错。
他摇头,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着嬴驷行路往城门去:“诸位——”他扬声朝近卫兵喊道,“为农监开路,恭送农监安寝!”
不明所以的近卫兵,立马分列两侧,等嬴驷和秦公等人走在前面,一步步向着城门走去。
“咯吱——咯吱——”
脚下石头扎脚,不停回响。
咸阳城守门的兵卒,遥遥便见一队牵马拉车的偌大队伍走来。
滚滚秋沙,黄叶相随。
细细看来人衣着,开路的两列兵卫,还是咸阳宫君主的近卫兵。
自家国君出城的事情,他们这批守城军自然知道,可对方为何骑马出城,却徒步回城?
等到队伍慢慢靠近,他们心里便有了答案。
满队黑衣之中,嬴渠梁走在一侧,露出落后他一步,捧着牌位的嬴驷。
牌位上挂着的一朵小白花,就像是墨水中刚落入的一滴牛乳,那样扎眼。
能当检查的兵卒,都得是识字的人,能看懂“验”、“传”。
他们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重新去看国君亲自开路的那牌位上的名字。
——慕嬴。
这个在秦国与卫鞅并列,闻名于耳的名字。被亲热称为“农耕之母”的女子,没有任何一个秦人会不知道。
要是走在秦国的大小道路上,你说自己不认识谁叫慕嬴,一问你是不是秦人,你也回一句是,那可是要被一条道路的人用眼神厮杀的事情。
兵卒将自己手中的戈紧紧抓住,眸子瞬间通红。
农监她——
他伸手接过排队入城黔首的“验”、“传”,仔细核验准确,将挂在脸上的泪水一擦,交还对方。
那人见他神色异常,接回自己的东西以后,被吓得抱着包袱就跑。
行到城门跟前,嬴渠梁并没有插队,而是排在黔首背后,默默等候。
这下,不仅站在前列的守城兵卒看清楚了牌位上的名字,连分列两边维持秩序,震慑行人的守城兵卒也瞧了个清楚。
可职责在神,他们也只能握紧手上的戈,把人全部拦住。
牙齿咬紧,滚烫的眼泪被他们用发烫的眼角烘干。
卫鞅将他们几人,连同慕朝云一行人的“验”、“传”递过去,等候兵卒一个个核对身份。
确认无误以后,兵卒令同伴将戈挪开,喊了句:“恭送国君、太子与左庶长……”他嘴唇抖了抖,小声补充一句,“也、恭送农监。”
这句话,就落在六六耳边。
她偏头看忍着眼泪,坚守岗位的兵卒,眸里闪过一丝疑惑。
听到这么一句话,卫鞅多给了对方一个眼神。
不错,乃忠于职守之人,不为情绪左右。
其他兵卒不敢声张,只能默默用眼神送走队伍,见他们走入咸阳宽敞的阶道上。
他们在心里喊着:恭迎农监归来。
不多时。
国君亲自迎接,太子护送慕嬴农监的事情,就在咸阳城传开。
不少黔首将手中的事情放下,要跑去看个究竟。
他们不看到,不敢相信这件事会是真的。
穿过咸阳城的队伍,一路都有黔首静立瞩目相送。
没有发丧,他们不敢悲戚呼喊,满街全是隐忍的啜泣声。
杜挚一个激灵从席上起身:“什么?”
慕嬴死了?
他怎么那么不敢相信。
先前有人围杀对方,可是被对方一箭封喉。
这样彪悍的武力,谁人能将她杀掉。
垂眸思索片刻,他耐不住了,起身着人更衣,前往上大夫甘龙处。
同样听到消息的甘龙,也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可君主与太子齐动……
“走,我们去看看情况。”
他亦着人更衣,在街道上便碰着了匆匆前来的杜挚。
“上大夫!”
背后的杜挚把人喊住。
不止杜挚,听到消息的人都坐不住了。
在农署的公子虔也听闻此言,不等阿一将他拉住,他就撒腿跑了出去。
神使怎么会死!
他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