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将离(276)
魔王那双流火的红眼睛成了竖瞳,仿佛在沉心思考,李灵溪这是干什么。
她一手托长生花,步伐翩翩,踩着禹步旋转,举惊蛰剑引来魔气,画出一个混合洗阳阵和封魔阵的新阵法。
待魔王反应过来,姒容已入阵,为阵法叠了一层玄武荡魔法印。
洗阳障破灭,李灵溪立即换惊蛰为落星沉,与江玦双剑合璧,疾风一般刺向黑雾。于此同时,恢复灵力的众修士齐心上前,把魔王逼回魔宫裂缝里。
苏无涯说:“快起阵,封了这裂口!”
李灵溪却一剑挑起那缕黑雾,遥遥递出长生花。众人只见长生花的花瓣一片片绽放,快速收集魔王的残影,最后缓缓合上。
魔王怒吼一声,像被撕裂喉咙,余音隐入夜色里。
她成功了。
原来只是一个天方夜谭般的猜想,如今试验成功了。
旁观者以为她胸有成竹,只有江玦和她自己知道,她只是赌赢了而已。
收服魔王后,她想把适才凝聚的魔气消去。可她发觉,汹涌喷薄的魔气压根不听她的话。
“江玦!”
她本能回首,寻找能让她安心的人。话音未落的下一瞬,江玦从背后出现,设下善木结界。
东风吹起两人的发丝,与发带纠缠到一起,嫣红与雪色描金的两段。
江玦低声念:“遣欲心自静,澄心神自清。李灵溪,你心听你。”
“我心听我,”李灵溪背靠江玦,躁郁渐渐平复,“我心听我……”
魔核终于偃旗息鼓,江玦扣着李灵溪的手输入灵力,重新结下封魔印。
魔王之死未能阻止群魔出世,魔宫裂缝继续扩大着,放出许多魔兵魔将。他们或化作修士的模样混淆视听,或直接行凶杀人,一层一层地拆法阵。
水系灵力流失,姒容和江玦飞掠过去弥补。
李灵溪扔出真水神珠:“师姐,接着!”
水灵力很快被补足,火灵力还是急缺。一位云水门的火系修士灵力透支,倒在燕辞秋身边,燕辞秋突然双膝发软,跪了下来。
“宣婧妹妹……”
李灵溪拽起他说:“别跪,我们还没输。”
说完这句,李灵溪头也不回地深入阵中心,和苏无涯一起主阵。
燕辞秋的目光从满地伤患身上向远方转移。这是一场千人并举的求生,也是一场前赴后继的死亡。玄红飞凤袍洇在血泊里,熄灭最后一簇烈焰。
只剩裴允和燕辞秋了。
“师尊,师兄。”
燕辞秋失魂落魄地走向前,朝着魔宫裂缝,万魔狂舞的乌黑断崖。
“如果没有我父亲,朱雀骨不会被污染。”
“如果不是我太不争气,父亲不会走火入魔,毁了那么多桃山庄弟子。”
“如果,长生门还在。”
燕辞秋喉头梗痛得说不出话,站在魔宫裂缝旁,任由魔气缠绕着自己。
裴允察觉他的异常,远远吼了一声:“燕辞秋,回来!”
昔日总被前拥后簇的少主如今孤独地站在那,除了同门师兄以外,再也没人注意他,无人去救他。
“燕辞秋,”裴允双手颤抖着,想去师弟身边却不敢擅自离位,“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给我回来,这是凤箫掌门令,是掌门令!”
燕辞秋听到了,裴允给他下掌门令。
韶都已经有新仙首,是文武双全、声望极高的裴允。旁人仍旧称燕辞秋一声“燕少主”,其实已不是看他父亲的面子,而是看在裴允的份上。
“裴掌门,”他转过身,双眼流下血泪,“弟子愿以内丹做灵源,为封魔阵续上片刻。”
裴允嗔目切齿:“我不许。”
燕辞秋笑了笑说:“师兄,你该自称本尊啦。”
裴允拉开揽月弓,射杀围着师弟的几个魔。师弟低头看,把一枚还在流火的凤羽箭捡了起来。
“父亲说得对,就连燕氏家传的箭术,你都比我学得好。凤箫门有你在,我一点都不担心。”
他无比珍惜地抚摸着箭羽,而后将那只箭贴在自己心口。
从前他不爱学箭术,学烦了就把珍贵的凤羽箭折断,用箭簇掷走地鸡玩儿。现在他却看那些讨厌的箭很可爱,很留恋。
这是师尊改良过的箭,燕辞秋想,这是最好的随葬品。
他把腰间系的碧玉萧也扔出来,对裴允说:“师兄,帮我把萧送给阿妙!”
裴允脚步挪动,眼看就要离开火系灵脉的主位。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要救燕辞秋。
可没等他真的离开,一条雾蓝冰绫从头顶飞过,精准地缠住燕辞秋。
姒容强作镇定:“辞秋,回来。”
燕辞秋拔剑砍断冰绫,握着一片冰绫碎片,微笑说:“师尊,燕氏不是汲汲求名之辈,燕扶正不能算……我才是,世人应该记住的燕氏子孙。”
话罢,他扭头跳下裂谷。
玄红飞凤袍只留下一片衣袂,火系内丹释出的灵流如一道烈焰,汇聚成笔,描画成金凤凰,飞旋于封魔阵上空。
离魔宫裂缝不远处,繆妙跌倒在地,怀里抱的朱雀骨闪着赤色火光。
“辞秋——”
繆妙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向燕辞秋跑去。跑着跑着,脚下突然被一管碧玉萧绊倒。
“燕辞秋,你怎么不等我!”
“我拿到朱雀骨了,你等等我!”
魔宫裂缝就在她眼前,她趔趄扑倒,险些失足摔落黑崖。舒照伸手把她拽回怀里,同时接过朱雀骨,转手给叶语棠。
“繆师姐,封魔阵还需要你!”
舒照顾不上风度,狼狈地拖着繆妙往后退。繆妙失声痛哭,声声如泣血,直把舒照哭到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