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11)
萧疏已目光一直停留在昭华身上,未有半分移开。闻之愣在原地,他还以为昭昭会说些什么,可她什么都没说。
他紧抿嘴唇,眸色深深,剑窟之中空深,唯有他一人呢喃自语:“你若是忘记过往了,我又该如何办啊?”
爱恨都没了由来。
昭华站在九千阶之上,长风依旧朗朗,心境却不如昨日。
她转头看向立于剑窟洞口的萧疏已,问道:“如何回去?”
以他现在的境界,莫说一日千万里,心神一动,便是沧海绝境,苍山之巅,他也能顷刻而至。
萧疏已道:“便如来时,沿路而归。”
若说琅风山巅空寂无人,尚能够理解,昭华步下九千阶,见剑宗十六峰,竟然无一人。
山脊灵气之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之气。
她生疑,眸色一沉,问道:“剑宗之人呢?”
萧疏已仿佛碾死一只蚂蚁般,满不在乎的笑了笑,道:“杀了。”
昭华跳了跳眼皮,十六峰弟子无数,这厮莫不是都杀了。
沧澜不幸。
“为何?”
萧疏已笑意有些发冷,敛目沉眸落在昭华身上,情深缱绻,半分都舍不得离开。
“昭昭,他们害死了你啊。”
“琅风山巅剑主剑无邪走火入魔,经脉受损,再无登天可能。他们便把希望寄托在了我的身上,我无心踏登天仙途,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要我断情绝念,一心只为劈开沧澜天门而活……”
——
春三日小境被毁之日。
漫天春华,泯灭成簌簌黄沙落在地上。
萧疏已怀抱昭昭,艰难唤出昭昭的名字,便感受到了五脏六腑被碾压破碎的疼痛。
桃花意的凤眸之中没有半分神采,良久之后,仰天见春华散去的青山崖峰,两行清泪没有征兆的流了出来。
滴答,滴答。
泪水滴在黄尘之中,微闪出一点五彩斑斓。
“噗!”
萧疏已脏腑破碎,口中喷血而出。
昏倒在地。
空气中微微波动,出现一位仙风道骨之人,稍然一名持剑黑衣男子紧随其后。
那仙风道骨的白须老人看着眼前这情深至此的一幕,拂尘微动,满是唏嘘。
持剑黑衣男子上前将萧疏已放平,探其经脉,抬头对着白须老人摇了摇头,道:“傀儡术被破。”
白须老人叹气:“若非此子,身有异相,乃是苍幽问天阁批命必然是劈开沧澜天门之人,我等也不必下此狠手。”
黑衣男子,神情俊冷:“整日耽溺于儿女情长,你与我劝过他多少次了,不肖之徒。”
白衣老人摇了摇头:“无邪,世间并非所有的人都渴望那登天之路。但你我终归是不同的。”
万年之前,沧幽问天阁曾批命万年之后会有一持剑之人能够劈开沧澜天门,从此此界飞升不再是荒古传言。
眼见万年之期将近,剑无邪作为当世剑意修为最高之人,被天下修仙者奉为劈开天门的天命之子。
怎料,剑无邪走火入魔,修为凝滞经脉之中,再难精进。
沧幽问天阁问卜一卦,只道是此人必在琅风山巅。
而琅风山巅除了剑无邪,便只剩了这二十有三的萧疏已。
剑无邪扶脉萧疏已,道:“天门若开,沧澜灵气枯竭之势便能解决。若非他整日不思进取,我等也不必出此下策,而这天生有缺的女子也算是受他所累!”
也是这女子命中注定,本就是天生有缺,经脉不通之人,又怎能踏足这修仙厮杀之途。
荒古万万载,天门封闭,恶念幽魂作兽猖獗,肆虐人间,纵然修道者数众,却仍如溪流如海,难解沧澜浩劫灾殃。
白须老人佛尘一甩,叹气道:“开始吧。”
此女子之命,因果在萧疏已身上,恶念却在沧澜所有盼望天门重开之人身上。
而他作为咒下傀儡术的人,更是首当其冲。
只是剑道一途,自沧澜荒古始,便是断情绝念以求万道巅峰,非至此而不可得。
萧疏已修为不足,却天命眷顾,而剑无邪修为剑道堪称巅峰,却总差了那么一点点,若集二人之所长,天门有望啊!
白须老人护法,剑无邪盘膝而坐,毕生之功力连同此生所悟之剑道尽数传给萧疏已。
“掌门,无邪此生唯愿沧澜天门重开,庇护我沧澜万万众。”
剑无邪满头墨发瞬间苍白枯老,躯体风化,逐渐成沙。
白须老人便是这剑宗掌门,咒下傀儡之术,面色沉痛:“师弟,吾兄以此残命承诺,尽我此生必有天门重开之日。”
“师兄,天地无崖,不见了。”
白须老人跪倒在地,于青山崖畔连磕三下,祭剑无邪于沧澜万古之恩。
有了剑无邪的功力,此刻萧疏已神清气足,修为已然到达此界巅峰。
白须老人施咒:“萧疏已,天门之难,万年之劫,此间万万众待你前去救世,允?”
萧疏已双目失神,僵硬开口,语气沉缓答道:
“允。”
说话之间,瞬行千里。
之后,便是天门既开,萧疏已渡天门而至上界,傀儡术破,重至剑宗……
剑宗十六锋,血流三日,换得沧澜万载长青。
萧疏已淡淡道:“此后,我依照约定,清洗冤魂,驱逐世间恶念,引渡上界仙灵续沧澜灵脉。”
昭华一时无言,唯有听到驱逐世间恶念之时,忍不住勾起唇角,眸中讽意隐约可见。
只要世间还有一个人,恶念便不会消失。
驱逐?
世间恒定,又能驱逐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