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12)
昭华转身,收回目光。
剑宗十六峰,因果已定。
已无转圜之力。
十六峰青山黛色,碧如青天,长风疏朗。
她淡淡道:“走吧。”
沿山色而行,顾及昭昭凡人身躯,牵云鹤拉车作凡人车马,行至剑宗脚下玉旋川。
昔年,剑宗作为天下第一大宗,沧澜修道之人莫不敬望,来而便宿在这玉旋川。
川纳百流,有成玉之姿。
遂成大城。
此修道大城,亦是凡人昭昭曾险些丧命之地。
昭华半掀布帘,看着偌大城门之上玉旋川三字,心有所想。
钺刃道,九道斋。
九道斋中以一道鹿鸣九天菜式闻名于这玉旋川,传闻食之升一境,佐九道之酒,可升一阶。
当年,剑宗天下广招门徒。
凡人昭昭与萧疏已跋涉千山万水来到玉旋川,却因挡了城中豪宅高门策马之路,旧衣生尘,言道脏了他们千金马的马蹄。
彼时,萧疏已方才踏入这修道之途,却为了保护凡人昭昭,被人殴打经脉险些尽断,凡人昭昭无奈,到处寻求恢复良方,闻之这钺刃道,九道斋有一壶酒,于修道一途颇有奇效。
好不容易凑了银钱,却连九道斋的大门都没找到,便在大雨之时濒死在钺刃道路边。
直到后来萧疏已被剑宗掌门捡了相救,她才被萧疏已寻回,才算捡回了一条命。
只是后来,萧疏已曾问凡人昭昭怎会濒死于钺刃道,凡人昭昭记忆全无也说不出来什么,此是便不了了之。
昭华踏入九道斋,心道这萧疏已当真是会选地方。
当年凡人昭昭心心念念,差点死掉都未曾踏足之地,如今倒是轻而易举。
她倒是生不出什么唏嘘感叹,甚至连半分激动喜悦好奇都不曾显露半分。
于她而言,这不过是世事荒唐无奈其一罢了。
昭华径直走进房间,洗漱之后便昏昏沉沉,一身疲乏睡去了。
她本就嗜睡,此番又是凡人躯壳,疲惫之态凝结于眉间,萧疏已见状亦不曾多言,跟在身后打点好一切。
翌日,昭华来到九道斋大堂。
大堂之中,各有小室。纵观揽尽堂中说书之人的精彩。
萧疏已唤了鹿鸣九天和九道之酒,推杯过去,隐隐有些期待道:“昭昭,尝尝可还合口味?”
九道之酒,凡人昭昭曾在春三日小境中饮过无数次,却从未有一次踏足这九道斋饮一会九道之酒。
昭华举杯品鉴,睫羽轻颤,声线冷寂:“你可想知道当年凡人昭昭为何会濒死于钺刃道雨中?”
凡人昭昭身份特殊,因果不沾,纵使是萧疏已成为此间天道,也无法得知凡人昭昭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昭华不同,系出于她,凡人昭昭身上所有的事情,魂归来兮之时,便都在她脑海之中。
当年,凡人昭昭也未必不能修炼。
梧桐脊碎
萧疏已饮酒姿态忽然一顿,僵硬抬头。
昭华接着道:“我的来历,你应当并不知晓,但隐约之间也能猜个大概,无非是上界之人。至于我与这具躯体的联系,你知晓下界之人修炼巅峰便是踏天门升天途,那你可知若上界仙裔若想修为精进,最好的办法便是分出一魂渡下界历劫。”
“凡人昭昭一世,便只是我之一魂渡劫。”
“劫生而她生,劫灭而魂归。”
“至于你所期望之人,早已泯灭,从来就不存在这天地之间。”
“而我,不过是走马观花看了一场故事。”
这些事情,萧疏已只要寻去上界,早晚都会知晓,昭华也无意隐瞒她与昭昭之间的纠葛,索性都一并说了出来。
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萧疏已能够死心,放下执念。
萧疏已放下酒杯,重新恢复笑意,眸中疏淡与情深各半,开口却还是那一句话:“我召回来的人只会是昭昭。”
昭华懒得与他再去争辩,眸光望向楼下堂中的说书人。
“要说那青州王家长孙,二十年经脉尽废,一朝腾云惊变十三州,拜入鸿铭学宫,往日欺辱之人莫不惊惶,两股战战,生怕这王家傲天上门寻仇。”
“可这王家傲天确是个深得王家家传学风,当即放出风声尺,言明过往之事犹不可追,往事云烟他都早已忘记,这下众人才纷纷放下心来,赞他宽广胸怀,无量无疆,有大贤人之态。”
“今日,我们就讲王家傲天踏碎恶念幽魂,怒救云水间小郡主!”
……
楼下是经久不衰的故事话本。
楼上。
“一朝腾云惊变十三州?”昭华玩味地咂摸这一句话,凤眸中淡漠讽刺。
她道:“这具躯体乃是我寻来梧桐枝火炼而成,梧桐千年精魄作脊,若是顺利拜入仙门,也当是不世出的天才。”
“之所以当年被批命天生有缺,经脉不通,是因为她的脊骨曾被人用一壶九道之酒换了出去。千金酒换骨,换得一身羸弱病骨,自此病弱缠身,再难渡冬日凛寒。”
萧疏已手中力道一重,这千金之酒连同这青金所筑的酒具碎成粒沫。
他轻声问道:“谁?”
昭华一声笑:“自然是一朝腾云惊变十三州的大贤人。”
说起来,她可算不上什么救苦救难的梵罗之人,只是这些年高居明皇殿,无人敢来犯,自然名声在外一身清寂淡泊姿态。
选择这个时候摊开这件事情,无他,就当是为当年的昭昭讨回一些公道,毕竟那壶九道之酒不过是檐下雨水,随处可见。
九道之酒尽数被挥下桌面,小室之中惊起一地叮叮咚咚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