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9)
萧疏已笑容消失,一半如玉容颜隐在墨色长发之中,月华映照,半明半暗之间,突然听到他开口道:“昭昭,吾妻昭昭。我召来的神魂只会是昭昭。”
彤鹤忍无可忍:“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谁是你妻,你可知眼前之人是谁,就敢如此大言不惭!”
萧疏已闻言面色阴沉,反手便是一剑,彤鹤也不落下风,鹤羽之刃飞出抵挡。
“便是你们这些人见我与昭昭情深意厚,心生不满,执意拆散!”
“都去,死吧!”
萧疏已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昭华,放缓了声音道:“昭昭莫急,待我杀了这斯,我们便离开这里,到时候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昭华闭了闭眼,实在头疼无奈,现如今她位归将屿山,竟然也奈何不得他,而这萧疏已又疯魔执念如此之深,冥顽不灵。
她也只能开口告诫:“彤鹤万不可露出杀意。至于你……”
“萧疏已,你究竟想要如何?”
二人闻声,便又住手了。
萧疏已走进昭华,眉眼深情缱绻。
彤鹤见状,立即挡在昭华身前,啐一口:“贼子,休要放肆。”
昭华开口:“萧疏已,且不论其他,你既杀妻证道,又何必作出这般姿态?”
杀妻证道?!
萧疏已张了张嘴,咂摸着“杀妻证道”这四个字,兀地大笑出声,癫狂执意尽显,横剑而出,又是惊起林中鸟兽一阵喧然。
他欲开口所辩,却满目悲怆,泪中犹带红痕血迹。
“昭昭……”
世间道法三千数,他若真的有心踏上那登天之途,何须杀妻以证!
万古仙途,不过尔尔。
又怎么能抵得上他的昭昭。
萧疏已想要解释,伸手踉跄着向前:“昭昭,那不是……”
不是我啊!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萧疏已沉痛地闭上双眸,那日持剑杀她之人,又确实是他。
非他所意,却又真真切切是他所为。
如何辩驳?
如何辩驳!
萧疏已骤然跪倒在昭华身前,握剑之手血流不止,一时灵气混乱,剑意不敌这股藏着滔天怒火和悔恨的灵气,山岳之剑再一次碎裂,剑身之上布满裂痕。
春三日小境芳华再现,圈出方圆数里,一览春日百花长盛。
萧疏已一如那日般,痛哭跪倒匍匐在地,欲求漫天神佛来救,满天神佛不应。
昭华冷眼作旁观,只觉荒唐喧闹,而这萧疏已更是不知所谓。
他既然已经踏上登天之途,便应该放下往日旧情。
她尚不曾计较,他又何必纠缠。
她自诞生之日起,除了万年之前湟水之祭中怒伤于身,有过不顺心意,又何曾如今日这般进退不得,心中郁闷难结。
她道:“此事当结,我本该就是局外之人,却被你牵引至此。是以,这凡人昭昭的躯体,你若仍旧死心不改,便到沧澜天门外,自行处置吧。”语罢,唤过彤鹤,便欲离去。
彤鹤听令,立即化作原型展翅,带着昭华跨层云而上,离开这小如寸井的山谷,直入沧澜天门。
萧疏已抬头看着彤鹤和昭华离去的身影,眸中泣血,唇角却浅浅勾出一抹诡谲笑意。
夜半,谷中之风越发清寒,数里之内万籁无声。
兀然出现的声音越发轻渺诡异。
“那彤鹤杀不了我,我亦杀不了他。可是昭昭,若他还留在沧澜,你便不会留在我身边。”
“昭昭,吾妻昭昭......”
“你怎么又走了呢。”
万山之东,云极之上,便是沧澜此界天门。
昭华与彤鹤抵至沧澜天门。
万山云从之中,可见金色川流一闪而过,若要渡天门,还需彤鹤用仙灵之气沟通上界,云雾相接,天门方开。
彤鹤心生忧虑,道:“殿下,此回上界,可那萧疏已还留在沧澜,恐日生祸端,可需我直入玉京,上报此事?”
昭华沉思道:“暂且不必,此事你不必再来忧心,我亲自处理。”
彤鹤闻言,点头放下忧虑,化作原型施术。
昭华神思沉沉,看向云中天门,又回想起之前华林湖潭她曾向深林之中探望的一幕,随着彤鹤逐渐打开天门,心中不安越发明显。
许是近来出乎意料之事太多,耗费神思。
她按了按眉心。
至于这凡人昭昭的躯体,昭华结阵放置在身上,若萧疏已寻来便罢了,若他不曾寻来,三日之后,回归于天地之间。
左右是萧疏已与凡人昭昭情缘纠葛,与她无甚干系,她在这场闹剧之中,终归是个局外之人。
如此,也算是凡人昭昭于沧澜了断。
“殿下!”彤鹤大声唤道。
天门已开,昭华便要神魂离壳。
云极之中,骤然天雷隐现。
凤凰之力,直上苍穹。昭华离壳而出,丝毫不畏惧天空之中的九天神雷,朗声道:“我不欲久留,即刻便回。”
修为如她如月娘这等位列神位之人,若是真身而至,先不说如何作乱,光是神力摆动一瞬,便足以抽干大半个沧澜,是以万万不可。
便是神魂之力,也只可以半数而至,稍有过线,便是九天神雷直劈而下。
如此,一言既出,云中天雷稍稍隐匿,却还留下丝丝缕缕幽紫雷光,等待昭华神魂彻底从此界离开。
“彤鹤,走。”
彤鹤唤出天门,瞬行在前,昭华神魂在后,一步千里。
金色神光之后,便是天门隧道,穿行一刻犹似一瞬,时间难辨,空间不再。
昭华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困在天门隧道之中,面色沉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