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杀了我吗？”

寒冷让知觉逐渐麻木，程阙并不期待之前的序沂会给出任何他想要的答复。

但他只是想说出去，问出去。

仅此而已。

就在他觉得对方不会再说任何话的时候，序沂却忽然开口了。

“不会。”

程阙有些迷茫地睁开眼睛，心跳倏地停顿了。

“无论你做什么，我将永远不会伤害你。”

忽如其来的酸涩感几乎要将他的胸前滞涩了，程阙缓了好一会才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意来。

序沂没回应那句喜欢。

却回应了那句他后来并未做到的诺言。

“好。”他轻笑，“我相信你。”

只是师尊，你之后……

怎么就把这句话忘了呢。

程阙抱住树干的双手骤然松开，身体便如失重的鸟一般坠落下来。

意识倏然远去，他仿佛又从那个飘渺的幻境中回到了现实。

树下的序沂伸出手，最终却只接到一个不存在的虚影。

*

程阙猛地从洞内的石床上惊醒过来，下意识想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禁锢住了。

心脏骤跳了许久，眼睛睁开又再次闭上，他才缓缓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似是神智失控，随后序沂给他手腕扣上了黑色的铁环。

视线向下，却发现自己手腕上并没有什么黑铁，只有一丝残余的红痕。

以及对方那双紧紧扣在上面的手。

大概是刚刚自己挣动得太厉害，序沂不知怎么又将铁环解开，转而用身体将自己紧紧地环起来。

对方坚稳的心跳顺着后心一下下传来，让他心底倏地一酸。

“醒了？”序沂沉声开口，骤然贴着耳边响起的嗓音将程阙吓了一跳。

序沂将程阙翻过身去，两人便成了面对面紧紧相拥的姿势。

大概是刚刚的回忆过于沉重，以至于程阙从未像如此般觉得现在是多么难得。

他没说话，身子却十分细微地向前挪动一寸。

身后的那双手也将他环得更紧。

“序沂。”

“我在。”

“……序沂。”

他低头，“我在。”

“刚刚为什么在洞口设下结界？”

程阙能嗅到空气中那股即使经过遮掩，依旧有些明显的血腥气。

“你是受伤了吗？”他的声音有些闷，听上去也不知为何，有些委屈。

“是因为我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丢丢的猫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序沂沉默片刻, 缓缓应了一声。

程阙忽然觉得有些难受，他知道序沂如今的境界已经不会轻易受伤，就算受伤也能极快治愈过来。

但若是令他在石洞内闭关整宿, 直到现在身上还弥漫着血腥气的伤, 究竟是有多严重。

而且, 若是他不问, 按着序沂的性子, 大概也就不会说。

程阙在那瞬间想起身，却被那双抵在他身后的手按住了。

“让我看看。”他闷声说道。

“小伤而已，不碍事的。”

“每次都说是小伤。”程阙声调不自觉提高, “你能不能珍惜一下你自己的安全。”

自从重生后两人见面后，每次都是这样。

在石洞下替他走过那条充斥着凶兽恶鸟的绿水，在枯井下为他独自抵御那些刀枪不入的金人，在岐山上用重伤代价将他魂魄从向言身上再次拉回来……

序沂其实救过他很多次, 从前世初遇那个雪天开始。只是两人之间情感过于深刻纠缠, 以至于生死之恩都显得那样单薄。

对方喜欢他, 这一点实则并不难意识到。

“我做不到。”序沂忽然说。

“在关于你的事情上，我没办法顾全自己。”

“我没事的。”感受到怀中人气息有些颤抖, 他继续将手臂收紧, 像是要将那个人牢牢契合在自己骨血之中, “只要我还活着, 就一定竭力护你周全。”

这或许是对方能做到的, 补全前世遗憾的最好方式。

两人很久没再说话，相贴的身体逐渐升温，周遭的空气都显得浓稠了起来。

他们极少有这样能够安静地在一起, 总是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的情景。仿佛只有这个时候程阙才能真正感受到, 他们已经认识了许久。

两世, 几十年，从七门到山海，从师徒到更进一步的关系。

这才是他当初认识的、喜欢的那个序沂。

心脏倏地一跳，程阙有一个一直都很想问出口的问题。

“你是怎么知道向言是我的？”

开始的时候，他觉得仅仅是因为邓琰的换魂术让自己的真身暴露，序沂这才发现，但事后仔细想想又觉得不是。

自己在重生的第一天，就能顺利通过梵苍背上对方设下的结界。

只有自己。

可他无论如何想不到，序沂能通过什么方式，在他重生的第一时间认出来。亦或是此事还有些更深层次的，他不知道的缘由。

序沂却忽然笑了。

“这是个秘密。”他说，“小阙之后会知道的。”

这下程阙反而更来兴趣了，连着追问好几遍，对方却忽然不说话了。

他只能转移话题。

“接下来去哪？”程阙问。

“回七门吧。”序沂说，“自从上次掌门祭典，也有段时间没回去了。”

程阙点点头。

两人在傍晚出发，清晨便回到了七门。

一步步踏在山路上，程阙不禁又多有感慨。

七门山路严禁用法术，本是多年既定的戒律，但前不久才知道，这条规定竟是因自己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