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否决了。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江寒之不可能也从未猜忌过自己的同袍,哪怕做噩梦也不可能是这样的内容。更何况梦中那场景,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梦到,太真实了。
那更像是他弥留之际,魂魄所保留的残影。
所以答案呼之欲出,朝他放冷箭之人,确实是自己人。
可他要怎么才能知道那人是谁呢?
眼看就要入伏了,学堂没上两天课也放了假。
江寒之本以为自己能清闲些时日,却忘了学堂放假竟还会布置功课。那傅先生倒是尽职尽责,不仅给他们布置了每日要练字、抄诗,竟还让他们写文章。
“我又不考状元,写什么文章?”江寒之往榻上一瘫,热得掀开衣裳露出了肚皮,莫名有点怀念起了北境的夏天。
要说北境冬天是真冷,夏天却也是真凉爽,在军中除了训练或打仗,其他时候连汗都不会出。哪像京城这般,入了伏就跟蒸笼开了火似的,人只待着什么不做,都能出一身热汗。
“你比旁人怕热,是因为身体虚。”祁燃一本正经。
“你才虚呢?”江寒之本想怼他几句,看到祁燃手里朝着自己的蒲扇,讪讪住了嘴。
祁燃抓住他的胳膊捏了捏,直言不讳:“你看,肉都是软的。”
“你的肉不软吗?”江寒之捏了捏祁燃,想起来这家伙确实比他硬。
“要不你往后每天早晨起来跟我一起晨练吧。”
“什么?你每天早晨都要晨练?”
“嗯,每天起来打两套拳,然后绕着将军府跑几圈。”
“我怎么不知道?”江寒之震惊了,祁燃才十三岁啊,每天这么拼?
江寒之自幼习武,隔三差五也会起来早训,偶尔还会跟着父兄去马场练练骑射,在京城这帮孩子里他已经算是勤勉之人了。没想到祁燃竟比他还要刻苦,怪不得这家伙上一世每次比武都能赢他,原来背地里这么用功!
“我六岁的时候,每天早晨就起来跟我爹一起晨训了,不过一开始我练得轻。”祁燃道:“你爹对你没那么严格,估计是顾忌着你身子骨弱,怕累着你。不过我爹说,人都是越练越结实的。”
江寒之:……
祁燃这话没有说动他一起晨练,却让他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那日他梦到北境战场时,并非是睡着了,而是因为中了暑气昏过去了。再联想他刚回魂之时,似乎也是因为昏迷。
所以,他要梦到北境的情形,不是依靠睡着,而是要生病昏迷。若是他再想办法昏迷一次,是不是就能看清放冷箭之人的脸了?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便挥之不去。
江寒之决定冒险试一试……
这日午后,他没再和祁燃混到一起做功课,而是回了自己的住处,然后站到了太阳底下,打算把自己晒晕。
“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小安可吓坏了。
“我晒晒太阳,你别管我。”江寒之说。
“你身子本来就不好,万一再中了暑气就麻烦了。”
“中了暑气更好。”他就想中暑气。
小安劝了半晌无果,急得团团转,恰在这时祁燃找上了门。小安三言两语把事情朝祁燃说了一遍,那意思让祁公子劝劝江寒之。
“洄儿弟弟,你这是做什么?”祁燃问他。
“我的事情你少管,别挡着太阳了。”
“快进去,会晒晕的。”
“都说了你别管。”江寒之没好气道。
祁燃拧了拧眉,见他不听劝,直接将人拦腰扛起来,扔回了屋里。
“祁燃!你放开我!”江寒之没想到他竟然敢来硬的,气得瞬间炸毛,“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我在我自己院子里晒太阳,关你什么事儿?”
祁燃也不跟他拌嘴,进了屋之后便把人放下了。
江寒之整理了一下衣服,被气得够呛,却拿祁燃没辙。他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通,除了生气一点办法也没有。
“还出去晒?”祁燃问。
江寒之一脸愤愤,索性躺在榻上装死不吱声了。
这日,祁燃在他屋里赖了大半日,直到晚饭时才高抬贵脚离开。
一计不成,江寒之又生一计。
中暑中不了,他可以受凉啊。
当天晚上,江寒之便趁着夜深人静,跑到了院子里的水缸旁边,拿了水瓢舀了水往自己身上泼。京城的夏天虽然闷热,但夜里还是有些凉的,尤其是凉水那么一浇,再被风一吹,想生病不是难事。
小安也不知自家公子发的什么疯,心知自己拦不住,竟偷摸去找来了祁燃。
于是,江寒之猝不及防被祁燃拎着去泡了个热水澡。他折腾了一晚上,有没有着凉不知道,反正热水这么一泡,差点气晕过去。
“你到底跟我有什么仇?”江寒之问他。
“你跟自己有什么仇?为什么要自虐?”
江寒之:……
好吧,自己的举动确实看起来有点奇怪。
“我不折腾了,你快走。”江寒之下了逐客令。
祁燃却指了指桌上的姜汤,“把这个喝了。”
“我不喝。”
“不喝我喂你。”
江寒之心知自己不是祁燃的对手,那家伙就跟头牛一样,压根不讲武德,说不通就来硬的。他打不过,也反抗不得,最后只能落得个狼狈收场。
念及此,他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当着祁燃的面,把那碗姜汤喝了。
折腾了一番,江寒之也累了,倒头便睡。
祁燃却没急着离开,只蹲在榻边盯着江寒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