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边关纪事(135)
军屯中近来有很多土豆的叶片上都长了如被水浸润得湿湿的绿褐色的斑,边缘更是有一圈明显的浅绿痕迹, 起先众人并未太过在意,只当是被雨水泡成这样儿的。
但很快,没消多久这种病症却迅速扩大,生病的叶片不仅变得干枯卷曲,更是发了白色的霉。
老盛对此现象产生了警惕,他叫了来轮值的兵丁,一起挖开了一些有病叶的植株来看,结果发现有的土豆球症状轻些的还尚算好,而有的土豆却生了大块的病斑,皮下更是已呈褐色,逐渐腐烂。
这可不行!这土豆乃军中重要粮食作物,云小侯爷当初是千叮咛万嘱咐定然要看好的!
他急得不行,因这土豆是开天辟地头一回种植,军中也没有人懂如何治理这种病,因此也不敢擅作主张,只先按着猜测与兵丁们合力将垄下的积水给排掉,然后便立马来营中汇报此事。
赵婉听着他的描述,便先做了推测,这极有可能是土豆生长的过程中很容易便得的晚疫病。
这乃是一种真菌病害,由致病菌丝体潜藏在土豆中造成的。
这病想必是去岁便已得了,不过是过了个冬,病土豆被人从薛栏国带了过来,以至于一传而二二传百地侵害了不少植株。
虽然是如此猜测着,但老盛的描述充满了抽象色彩,赵婉觉得还是得去实地看一遭,才能确认下来,然后再制定防治方案。
老盛没有想到,要他带路去军屯给土豆焖“看病”的,还真是这位文弱的贵人郎君,这简直把他给急得团团转。
这都是啥事儿啊,他莫不是要陪着这白面郎君在地边上玩上一遭?这郎君,怎么看也像是能解决此等作物病害之事的能人呐!
可偏生他见着外头的云前得这小郎君一句话便立马去准备车马了,也没个人能商议一二,叫人好歹请个懂行的来,急得胡子都拔了好几根,才在痛意中无奈地跺了跺脚,嘟嘟囔囔地跟在了身后。
赵婉忙于将在现代学校时学到的知识从脑海中掏出来,也没有注意到老盛的焦急,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去了军屯。
刚下过一场不大不小的雨,空气还湿润着,路旁的作物更是顶着发光的水份,不时坠下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赵婉才下马车,还未去看土豆,只消感受着空气中的水意,便觉不妙。
她想起来,连绵的雨水、合适的温度,正是致病的菌丝疯狂成长的绝佳机会。
近来雨水多,昼夜温差又大,白日里尤冒着热气,晚间却凉快得很,可不就让这些看天生长的作物遭了大难么。
若是不尽早解决,只怕很快这病便要蔓延至整个土豆地了。
她想到这层,也不动声色,肃着脸跟着老盛便来到了田间,云前则带着两个随从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不时警惕着周遭的风吹草动,按在腰间刀上的手更是不曾放松过一点。
偌大的军屯分为了不少不规则的块状,分别种着些不同的作物,朝着远处看过去,斑斑澜澜地各种颜色排得不甚规则,一眼都望不到尽头。
这片地从开荒到种植,并没有耗太多时间,边军营的人太多了,便是一人一锄头,也能极快地将这大片的地给清理好。
但也正因为其速度快,当初又赶着下种的时辰,这些活儿便有些粗糙。
至少种植土豆的这块地,便设计得不太合理,不仅土地未翻得疏松些以至于很多都是结块的,用于排水和行走的垄沟起到的作用也不佳,此时那垄沟处泥泞不堪,哪怕是上一遭的水已使法子排走,很快便又处处都是大段大段的深水了。
一阵风携着湿意吹了过来,一股腐败之味便充斥于两人的鼻端,正是土豆叶片湿烂产生的难闻味道。
草倒是拔得干干净净,偌大的军屯里,不见一根多余的植物。
当然,最主要的不是这个,是菌丝繁衍过快,而这个时代又没有化学制造出来的农药制剂,便有些不好弄了。
但庆幸的是,赵婉对晚疫病比较熟悉,现下她已通过观察叶片与土豆确认了,土豆患的正是这个在土豆生长培育中最普遍的病害。
老盛原先心中十分愤愤,生怕这年轻郎君对着他辛辛苦苦日夜照看的土豆地胡乱诊断一通,但见着赵婉蹲在地里查看叶片、块茎的姿势像是做过无数遍似的,便又相信了几分她的能力。
他觑着赵婉的神色,见她久久不言,心里着急起来,不由得小声问道:“不知郎君可看出甚么来了,这土豆,究竟何以变成了这样啊。”
想着这可是头一茬种植,若是全死了,可就无颜面对小侯爷了!老盛便又焦急地搓着只有寥寥几根手指的手:“这可如何是好,眼见着马上便要有收成了,将士们都盼着食这一茬的土豆呢,我老盛可要成了罪人了……”
赵婉听着他语气里的惊慌,利落地站起来拍拍手:“盛老伯也无需太着急,便是土豆真都未种出来,也不是你之过。
土豆患的这病我已辨明,虽是不好治,但好在你汇报得及时,咱们还有机会能挽救剩余的植株。”
老盛浑浊的眼睛一亮,忙跟在赵婉身后,又不敢跟太近了唐突了贵人,只讷讷地张张合合着嘴巴,一时之间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他倒真不是怕被上头怪罪,本就一介残人,能得侯爷家垂怜,先是让他在庄上种地,如今又让他负责看守这片地,他已经很感激不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