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家四时鲜(219)
要割竹条有的还要往回压,以及牢牢固定,江盈知对做食材雕花很感兴趣,也能耐得住性子,但是这种只有根细骨架要拼接的,她沉默地想,现在说买还来得及吗。
“那你帮我吧,”王逢年拿着白宣纸,他低头寻找合适长短的竹篾,轻声说:“我给你做个白鹤灯。”
“不要给我做啦,你自己给自己做吧,”江盈知觉得奇怪,“我可以买。”
王逢年没有立即接话,他选好竹篾抬起头说:“那你到我这买吧,我很便宜。”
江盈知见他刚不说话,以为被打击到了,没想到他这么说,又扑哧笑出了声,她点点头,“好啊,但是要看看王师傅的手艺。”
“王师傅手艺挺好的,”王逢年回了句,他不是在说假话,他的手很灵活,几根竹篾在他的手里弯来绕去,立马有了鸟头的形状。
他做的骨架并不复杂,不需要太多细骨骼,只是拼接的时候相对麻烦了些。
江盈知坐在个小矮凳上,并着腿,给旁边真正的纸灯师傅让路,托着腮说:“要这是鱼骨的话,我能给你搭一个仙鹤。”
“那要很大的鱼骨了,”王逢年说完,又很顺口地喊,“小满,帮我拿一下那边的浆糊。”
“这个吗?”江盈知拿起地上的浆糊,伸手递过去,王逢年也伸手过来接,他温热的指腹搭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的碰撞,而后又立马撤离。
江盈知抬眸看他,王逢年低垂着眼避开,手摩挲着浆糊罐子,罐子壁上有浆糊,他的手指也沾了点。
明明这间铺子里充斥着很多的声音,篾匠在劈着竹子,纸匠一边哼调子一边喊旁边的人过来拿灯笼,还有店家招呼其他人的声音。
吵嚷纷杂,这一处却又出奇得安静,有的人都能听见自己怦怦如雷的心跳。
当男女双方不说话时,氛围便变得奇怪起来,像是平静的海面在积蓄汹涌的波涛,只等待大潮汛的来临,而在此之前,似乎风平浪静。
“那个,”江盈知尝试开口。
王逢年说:“要不”
两个人的声音撞在了一起。
没有出现相互谦让的戏码,而是王逢年接着说:“我的骨架做完了,等会儿让其他师傅糊纸吧。”
“到时候记得跟我买。”
“嗯,回去吗?”江盈知还是把话问出了口。
王逢年撕着自己手上的浆糊,心下叹气,他没有答应,只是说:“有家鱼铺的青蟹特别好,膏黄足,你要不要去看看?”
“这么快就有膏黄了?”江盈知又变得活泼起来,“那走走,我看看是什么品种的青蟹,我们西塘关口的青蟹还不够肥,只能吃点蟹肉。”
王逢年把自己的白鹤骨架托付给纸匠,说是请他先糊,晚点会过来拿。
之后带着江盈知绕到了一家鱼铺里,那也是在小巷子里,门面不大,海鲜全摆在门前,盆里装着不少海货,很多大鱼,但是她一眼瞟见了大盆里的螃蟹。
她立即蹲下,仰头问店家,“我能抓起来看看吗?”
“白送你都行,”店家咧着嘴笑,本想说自己受过王老大照拂,这些螃蟹是专门留给他的,看到王逢年的眼神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江盈知抓了只螃蟹在手里,原本张牙舞爪的螃蟹立马老实了,她沉浸在看螃蟹里,很少有人看螃蟹都会笑出来。
笑容爬上她的眼角眉梢,江盈知反反复复地看,尤其盯着反面的软甲壳看了很久,确定是黄油蟹。
它的壳里和蟹腿都已经透出橙黄色来了,这就表明里面积蓄了满满的膏黄。
正常的青蟹到了立秋后才渐渐变大,肉肥且蟹黄多。
但是黄油蟹却不一样,它也是青蟹,却是热夏里母螃蟹爬到沙滩上,受到暴晒后,蟹膏慢慢地转变为蟹黄。
持续的高温会让它的身体基本全是蟹黄,像是凝固的黄油,行家管这个叫化油,江盈知手上拿的这一只,就是最好的“头手”,整只螃蟹除了薄薄一层蟹壳外,里面全是蟹黄。
她如果现在折断螃蟹的任意一只蟹腿,从折断处就能看见,那蟹黄如同融化了的黄油一般,从断口缓缓流出来。
至于稍微差点的,没有完全化开的叫作二手,其次就是膏油蟹,里头会有橙红色的膏块,吃起来有点沙沙的口感,却也很好吃。
江盈知很少能看见野生的黄油蟹,而且是这么好的头手蟹,毕竟野生的要价特别贵。
后世的手段很多,到她主厨的时候,有些黄油蟹是人工用特殊的灯光,强行促黄得来的。
她真的很惊喜,对着手上的螃蟹爱不释手,忙问店家,“这盆螃蟹能不能都卖给我,价钱好说,要是还有的话,我还要。”
店家看王逢年,王逢年说:“他卖的,家里有子侄养青蟹,有这种膏黄蟹拿出来卖的。”
“哎哎哎,对对对,”店家只管附和,而后才找回到思绪,立即道:“都卖给你,我们海浦青蟹多,晚些海滩上都是,这膏油蟹虽说难得,可毕竟我们那岛上青蟹多,这样吧,你给五十文一只好了。”
“我们以前也没有卖过这螃蟹,你是王老大带来的,就是熟人了,以后还得仰你多照拂,就给这个价吧。还有没有的话,我今晚就跟我大伯说声,让他给你找点来。”
店家边说边扯旁边的稻草,随意在手上绕着圈,“我帮你把这螃蟹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