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是个假粉(77)
楚辞盈没有犹豫,立刻配合着正在进行人工呼吸的那位空乘人员交替做心肺复苏。她的动作很用力,也分外标准,刘寅格掀开帘子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他永生难忘的画面。
那个他们一直以为是辍学高中生的小安娜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指挥着一群同样受过专业训练的空乘人员对倒地的一个急症病人进行抢救。她明明看起来还是那么小,可是说话动作间露出了不容置疑的权威,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默默地依从。
她裸露在外的胳膊上沾染上了各种奇怪的污渍,但是却丝毫不影响她的动作,有节奏地按压着那个没有反应的胸膛。她的手指上似乎有伤口,正在渗着暗色的红。
刘寅格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正想说些什么,就一眼看到了旁边的人。
他的老板站在过道里,没有挡住任何行动的空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给做人工呼吸的空乘指令和拍子。他的神色比起那些慌乱的人们来说要平静太多,可是刘寅格知道,先生心中的波澜只怕不比自己的少。
楚辞盈完全不知道身旁的一切,或者说她没有精力理会。
心肺复苏对人的体力消耗要求极大,在不过五分钟后刘寅格就看到了安娜额头不停滴落的汗水。一个男性旅客主动过来接替,她这才有机会拿过空乘手中的氧气面罩,只看了一眼就摇头:“不行,完全没有反应了。”
虽然经受过严格的训练,那个一直掐氧气瓶的空乘眼底还是有一丝绝望。
没有人想看到一个生命在自己的工作岗位旁逝去。
楚辞盈没有安慰他的时间,从急救箱里翻出了一根吸痰器,但是在撕包装的时候几次都没有成功。她为了阻止患者咬伤舌头而导致自己的手指破了一个极大的口子,她甚至来不及处理,只能匆匆地套上第二层手套继续。
手上的污渍和疼痛让她又一次没能撕开,就在她准备咬的时候,一双手从她手里将吸痰器接过,在很短促的时间内拆开包装递了回去。她甚至没能注意这是谁,就膝行回病人的身边争分夺秒地清理着那些阻塞呼吸道的呕吐物。
意外发生的第八分钟,乘务长过来询问:“医生,您觉得能坚持到返航上海吗?现在飞行已经超过三个小时了,上海是国内距离最近的国际机场。”
国际航班尤其是大陆飞往澳洲的航线通常需要13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哪怕往返回国内六个小时也不过一半的航程。燃油没有耗尽,飞机的最大安全降落质量未曾达到,还需要通过在机场上方盘旋排油。
上海已经是稍微中和的选择了。
楚辞盈此刻正将患者的头抬起,手稳稳地将插管送进去,在呕吐物和昏暗视线的阻碍下,随着她在男人的喉结上微微用力。她从声音判断终于对接到了气管。
这时她才有机会抬头,手部匀速捏着送气的装置,轻轻摇头:“坚持不了三个小时。”
乘务长看着她的表情几秒后轻轻点头,然后径直跑回了驾驶室所在的方向。
意外发生的第十五分钟,AED(自动体外除颤仪)被调试好,随着机器发出短促的一声“clear”,患者抖动后依旧没有反应。
楚辞盈没有慌乱,在第二次尝试失败后接管了男乘客的位置,继续做CPR。
她的手臂打直,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和节奏,同时观察输送氧气的人员操作是否正确规范。也是在这一刻她抬头,看到了站在远处的男人。
他也在看着她。
他手中是吸痰器的包装。
透明的塑料被他攥在手里,高大的身影显得机舱是如此逼仄,但又没有影响任何人的动作。
她张了张嘴,来不及细想,通过广播就听到乘务长冷静的播报:“尊敬的各位旅客您好,因为机上有旅客突发健康状况,本次航班将在最近的新加坡国际樟宜机场紧急迫降。请您不要随意走动,系好安全带。”
意外发生的第三十分钟,驾驶室从空中管制员处得到了指示,同意备降在樟宜国际场最为外侧的53号跑道。因为飞机燃油完全没有消耗到能够安全降落的状态,机长持续在空中盘旋了将近一个半小时。
整整两个小时,刘寅格就陪在先生身边看着安娜和三个空乘交替着进行心肺复苏,她的表情从最开始的平静变得有些吃力,苍白的脸色也染上的嫣红。
汗水像湿透衣衫的雨水一样从发丝旁坠落,打在地毯上。
但是她的眼睛是那么亮,能一眼看出谁的动作慢了,然后毫不犹豫地顶上。她明明是那么乖巧柔软的性格,此刻却像一柄淬火的刃,人们会不由自主地追随、安心、听从锋利坚韧的灵魂。
53号跑道全长2800米,机长在最极限的安全迫降状态中依旧滑行了2790米,在冲出跑道前的最后一刻平稳安全地停了下来。
随着消防员和医生冲上飞机将患者送上担架,所有参与抢救的空乘和热心旅客都瘫坐在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楚辞盈趴在那重重地喘了几口,这不是她第一次参与这么漫长的抢救,曾经乌干达教会医院遭遇过夏季停电,她曾手动摇透析机摇了一夜。
可也许是机舱的空间太过狭小,或者是那两片布洛芬的药效即将过去,她只觉得自己的视线也有点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