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87)
他头疼欲裂,心中懊悔不已,那个采芙本从一开始就是个不省油的灯。敢指着二爷骂、踢、咬、不待见二爷,哄骗二爷后转头就跑,对二爷毫无敬重之意。自己也是被猪油蒙了心,经过一次教训却不涨经验,竟还信了那人终于老实下来了。
这下可好,又跑了,还是又哄了二爷后再跑。
旺顺只恨自己瞎了眼,死死低着头。
空气凝滞,针落可闻。
良久,
裴铎仰了头,面色铁青,一只手紧紧握拳,指节发白。
忽而,另一只手猛地拍在身旁的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桌上的茶壶被震得高高跳起,茶水溅出,洒了一地。他气息粗重,胸膛剧烈起伏。
半晌后,裴铎掀了眼皮,狭眸微眯,周身气息从震怒、凌厉转向冷沉、压抑,似暴风雨后的平静。
“去找。”嗓音似冰。
旺顺大气也不敢出。
“给爷仔仔细细地找,活要见人,死在了外头也要拖回来。”
最后一句话似是从牙关中硬生生蹦出来一般,带着狠劲。
裴铎起了身,大掌紧攥已扭曲变形的平安结:“她最好是给爷死在外头了,否则……否则就把那条小命了结在爷手里。”
旺顺跪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突然,陡然一声厉喝似惊雷般砸下来。
“还愣着做甚?要爷亲自送你出去?!”
旺顺被这劈头盖脸的呵斥吓得蹭地一下起身,忙不迭应“是”,转身踉跄着跑出去。
他前脚刚踏出去,后脚屋内便传来瓷器噼里啪啦的落地声,旺顺双腿一软,硬是咬牙直起身,大喝一声,让侍从们都聚过来。
第53章 看清那人容貌
日上枝头,
军营四方皆有木栅为围,高杆上旌旗飘扬,营帐连绵, 营帐或大或小。
入内,几位士卒引着征来的人来到长官跟前。长官抬眸, 环顾一周,身强体壮者编入队伍, 瘦弱矮小者遣去打杂。长官执笔,在人名上圈圈画画, 俄而笔尖向人中央一指, 喝道:“你, 去烧火房班子里。”
姜宁晚被人推搡出, 她转身, 身后几人窃窃私语。长官劈头盖脸骂将起来:“恁般浑身蜡黄瘦弱、身形佝偻、模样磕碜, 亏得你们也敢拉来。没几日若撅了过去, 还得费神处置。”
几位士卒笑呵呵地打着马虎眼, 道是让人做杂活,那亦是把好手。
姜宁晚被打发去了烧火营, 明面上是让她烧火做饭,其实是打发她干各种杂活, 挑水砍柴、清扫马厩、兵卒们用膳后, 她还要负责刷洗锅碗瓢盆,傍晚还要拎着木桶去河边捶打、浆洗兵卒衣裳。
“你,十二,过来。”
十二是她的编号。
远处传来喝声, 姜宁晚扔下手中水盆,甩了甩水, 站起身来。
“明天你同其他人一起去抬伤兵。”
面前人给她下达任务。
姜宁晚点了点头,转过身继续捶打衣裳,只动作间,目光多了几分思索。
她至此已有几日了,始终在这营地里打转,但凡稍微走远几步,便会被喝斥,一直寻不到突破口,明天,是难得的机会。她并没有被登记入册,顶多算个被逮来受压榨的苦力工。
姜宁晚抬头,望了一圈四周。她仔细观察过,这座军营坐落于山谷中,三面环山,后面那座大山高耸入云,山势颇险,山林茂密,密密麻麻的树木可以打掩护,隐匿身形。
她低下了头,继续卖力地在河中搓洗衣裳。
“十二,洗好衣裳后,赶快来灶房生火!”
姜宁晚闻声,抬起头,憨厚老实地应声:“好嘞。”
这边的旺顺派人沿路找了数日,每一回皆满怀期待地询问,结果无一例外,无人寻到姜宁晚行踪。
接连数十次得此答案,旺顺心中焦躁难安。眉头紧锁,在屋中来回踱步,脚步沉重,常常在屋里喃喃自语。
“二爷,派了几波人出去寻了,也从玲珑阁处细细探了口风,确定了那家掌柜的确实未曾与采芙相互勾结,他也是个受害的,全然被蒙在鼓里。”
旺顺小心地抬眼:“二爷,不如去问问大太太?”人毕竟是在她的庇佑之下跑走的。
裴铎掀了眼皮,狭眸直直扫向旺顺,旺顺被盯得顿觉头皮发麻,心中懊悔,恨不得当下就自抽几个嘴巴。这话就不该说,二爷的生母亲自上手打二爷脸面,这可不就是生生往二爷心口上捅刀子么?
旺顺苦着脸,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大太太未必知道采芙的行踪,退一步而言,她就算知道,依着她的性子,也断无告知二爷的可能,二爷也不可能真的去逼问自个儿的母亲,若让人知晓,平白叫人贻笑大方。
“持爷麒麟牌前去,给北地知府传消息,令他们全力协助、速速贴出画像,务必挨家挨户仔细地找。”
这话让旺顺骤然抬起了头。
裴铎冷扫了眼被随意扔在几上一角的平安结,扭过头,沉声:“听到了么?”
旺顺立刻低头,恭敬应“是”。
裴铎站起了身,他倒要看看,她能躲到哪儿去。
要逃,就好好地逃,切莫让他逮到才是。
旺顺忙紧攥着麒麟牌,跨出门槛,疾步奔至府门处。方才一抬头,便见裴府奴仆脚步匆匆而来,面上一派心绪不宁之相。旺顺抬手叫住了他。这会子二爷正心气不顺,这般糟霉模样进去,定讨不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