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交了沙雕穿书系统(267)
沐晨说得口干舌燥，正以凉茶止渴，闻言不觉啊了一声，抬眼往萧绚一看，似乎颇为诧异：
“你——你想说什么？——喔对了，你要凉茶吗？”
萧绚眼角微微一抽，立刻又垂下头来。
“谢殿下赐茶。”他小声道：“臣只是有一点愚钝的见解……”
说到此处，他忍不住悄悄又向上瞥了一眼，眼见沐晨端着茶杯神色恬静，俨然对他冒昧进言没有一丝愠怒之意，心中不觉微微一动，对自己出的主意又多了一层把握。
沐晨问道：“什么见解？”
“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伎俩而已。”萧绚小声道：“殿下，臣以为租借一事之所以不能见效，除成见难以消除之外，负责租借的人选似乎也有可商榷的地方。”
这算是在背后议论同僚了，所以萧绚稍稍有些紧张。然而沐晨浑然没有察觉这官场的大忌，反而更觉诧异：
“负责租借的人是杜衡吧，你觉得杜衡有什么不妥么？”
“杜公子博学多知，忠心可鉴，办事自无不妥。”萧绚道：“只是租借这种事情，终究还是要百姓自愿，不能强求。但，但恕臣直言，百姓们固然目不识丁，但长久被官吏们欺凌侮辱，却有了极为敏锐的直觉，往往能一眼中的。杜公子——杜公子自然能力出众，但这样精明强干的人物，往往，往往是会令百姓们本能畏惧的……”
说到此处，萧绚也不觉稍有迟疑。他所解释的与其是百姓的“直觉”，倒不如说是自己长久以来的体会。他在宫中被丹药毒害，久而久之竟也炼成了这种天赋一样的怪异的本能——因为受创实在太深太重，所以一看到精明强干心机深沉的人物，不自觉地便会颤抖恐惧，不能自已。其实心思深沉者也未必便是恶人，但他被这样的人凌虐太久荼毒太深，恐惧实在已经深入骨髓，需要极大的毅力才能压制。
以此及彼，长安城中的百姓当然也会畏惧这种看起来就不好招惹的精明贵人。
然而衡阳王贵胄出身，能理解这种饱经折磨后卑微懦弱的本能么？
果然，衡阳王殿下的脸上浮现出了再明白不过的茫然之色。如此迟疑片刻，他皱眉开口：
“……让杜衡来负责耕作也不是不行，但你说得这么——这么神叨叨的，那谁来管租借那一摊子？”
饶是对衡阳王殿下的品格素有了解，萧绚也不觉心中大生感动——殿下俨然是没有体会他话里话外的用意，但依旧给予了几近没有保留的怀疑，几乎是毫不迟疑便考虑了他那含含糊糊的建议。于是一时间报效知己的心升腾而起，萧绚肃然行礼，秉直而言：
“殿下如果有空，可以时刻到租借的办事处巡视；向、贝两位属官也可以随行。如若城中百姓能瞻仰天颜，想必租借的事情会有奇效。”
沐晨愈发目瞪口呆。如若不是知道萧绚的为人，他大概还会以为此人居然在紧要关口莫名拍起了马屁：
“为什么？！”
“因为——”萧绚略吸一口气，稍稍提振胆气后，终于吐出了他那极为荒诞不禁的道理：“因为殿下与诸位属官，都长着一张没有被欺侮过的，真挚的脸——而被这个世道百般□□过的人，总是更容易相信这么一张脸的。”
——包括他自己。
但说来真是奇怪，在而今这样衣冠扫地不可理喻的五浊人间，在这样人命尚不如草芥牛马，人性已经如妖如魔的百年乱世，又怎么会有这样一张平静、从容，仿佛从来没有遭遇过尔虞我诈与你死我活，纯真宁和到近乎于匪夷所思的脸呢？
就算是皇宫，就算是皇宫——就算是南朝的皇宫，那也是被鲜血浸透了的刑场，自古手足骨肉彼此相残，抄家灭族浑若等闲。就算是深宫皇族，也不可能会有这样不谙世事险恶的眼神……
难道殿下真没见过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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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晨被这怪异的比喻搞得愣在了原地。但好歹有交锋过几次的经验，他立刻又反应了过来，登时勃然大怒：
“你是在嘲讽我们一看就好傻好天真，所以人人都想来骗一骗吗？”他气愤不已：“就算是真的，你也不可以这样乱说！”
怒声回荡室内，袅袅不觉。萧绚垂首站立许久，终于叹了口气：
“臣有罪。”
第132章 拍卖
虽然萧绚的提议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但似乎却颇有效用。沐晨下令暂且将杜衡调到了郊外检查农田耕作，而后与贝言轮班去城中租借武器的“办事处”巡视了几次，于是当日下午, 来借取的百姓竟尔翻了数倍，除熟稔齐王府作风的流民之外, 竟也有不少良家子来求借武器，画押盖了手印。
于是沐晨愈发有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愤怒。
考虑到长安的治安问题, 被拿出来租借的大多是杀伤力不算大的钝器，但城中的百姓可不是千余年攻击力甚至抵不过两只鹅的市民, 纵使器械大不趁手, 也不妨碍他们发挥。当日下午，城中便陆陆续续有人提着野兔之类的进了城门, 彼此纵声谈笑，大为兴奋, 预备回家用野兔肉打打牙祭。就算对狩猎一无所知的, 进山后也采了不少野菜回来，打算晾晒后制成菜干，算是家中备荒救急的储备粮——中古时代的粮食极为珍贵，能省一分就是一分。
按往常的习惯, 这些人既然在野外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那进城时难免是要被守兵勒索一点开销的。然而穿越者团队早有预料，事先便将城门的守军换成了自己精心挑选出来的“巡逻队”——这些巡逻队的士卒待遇都算优渥，事先又受过极为严厉的警告, 实在犯不上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吃个什么挂落。因而百姓入城竟也没有受什么刁难，只不过都被要求在城门口摆设的一口大锅内洗干净了双手, 再被喷上了某种气味古怪的液体，于是不免大大的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