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交了沙雕穿书系统(269)
这样精妙的敛财手段,当然值得一个马屁。于是他垂首进言:
“殿下圣智远虑,常人不及。”
沐晨不觉愣了一愣:
“……远虑倒的确是远虑,但建议你这话最好到贝言面前去说。”他道:“不过嘛,远虑归远虑,但也不是没有风险的事情……譬如现在吧,京城中所有臣工手里的活钱,估计就快要不够了。”
萧绚脸上不觉露出了茫然之色。
“活钱不够?”他轻声道:“可臣先前有幸听过贝先生议论,说是以种种迹象估计,朝廷中诸位重臣的活钱,再撑上一两个月也没有大碍啊。届时——届时地方州郡的长官即将进京,就能——就能——”
也不知怎么的,他觉得最后那个怪词难以出口,于是迟疑半晌,终究还是被殿下一口接上了:
“就能接盘,是吧?”沐晨道:“理论上其实也没错啦,就是形式发展得实在有点超乎预料……”
说到此处,沐晨也不觉有些唏嘘,只能微微叹了口气。因为这件事说来说去,居然可以算作他们自己挖下的大坑:原本贝言妙算无双,早以各种手段精准估计好了城中诸位韭菜的生长趋势,收割绝不漏破绽。然而数十日前长生药骤然引人注目,却无意中打破了他们的精妙规划——为了在长生药中谋取先机,一群名士掷下重金来延请各方高人,笼络赏赐无所不知,城中光是秘密的祭祀法会就搞出了起码三位数的规模。如此惊人的挥霍之下,原本富裕的资金自然消耗一空,竟然对债券的销售都即将构成威胁了!
但唏嘘只是一瞬,沐晨很快就露出了微笑:
“不过也没有关系。”他柔声道:“虽然朝臣们的活钱已经不多,但京中却有不少的豪商贵胄、宗室高门,这些人手上的沉淀资金,也可以考虑盘活嘛。”
要是对后世的金融知识稍有常识,大概听到“盘活沉淀资金”这几个字就会浑身发抖。但萧绚茫然不知,只能虚心请教:
“殿下是说?”
沐晨敲了敲桌子,神情忍不住透出了一点愉悦:
“先前曾有重臣向州郡的长吏们寄出过劝降的书信,只不过信中对投降一事一笔带过,反倒是浓墨重彩介绍了京中盛行的‘债券’,信里信外,还有暗示双方联手买卖债券的意思。后来我们设法打听,才知道消息——原来这债券不止是在朝廷里有名气,其实京城内外的豪富人家,都想着碰一碰这个宝贝,只是限于身份,只能望洋兴叹而已。”
而今战乱频仍,百业萧条,除了强取豪夺与兼并土地之外,其余的生财法门实在少得可怜。现在有个躺着就能吃天量利息的宝贝,自然闻到味道的都想来分一杯羹。萧绚稍一思索,自然明白了关窍,于是叉手道:
“所以殿下想要多销一点债券给豪商贵戚么?”
一边发问,他脑中却在急转,思索着怎么能委婉劝说殿下罢手——这扩大债券销售的主意看起来无伤大雅,但实则却颇为危险。原本债券是允诺给朝臣们的特权,而今放开管制人人可买,那无形中等于撤销了大小臣工的特权,非引发激烈的抵抗不可。
但沐晨摇了摇头,笑容亲切:
“既然已经定好了债券的出路,那轻易就不要变动了。”他道:“不过考虑到京城内外对债券强有力的需求,再考虑到部分京中大臣也愿意变卖债券。因此,我们打算允许债券的自由交易,买卖不受限制……不过为防鱼目混珠,一切债券的交易都必须在专门的交易所里进行,否则不予承认。”
这曲折巧妙法子实在与中古时代那种粗糙之极的横征暴敛迥乎不同,饶是萧绚都不由一愣。但所幸他脑子极为灵光,迅速就意识到了其中的关窍——
“所以,殿下所说的‘交易税’,便是为这债券而设么?“
萧绚脱口而出,同时心中大生佩服。相较于直接让商人们“告缗”(征收财产税)、“算商车”(征收车马税)而言,这“交易税”的办法实在精妙绝伦。既然商人们被债券的重利所诱,那区区一点税赋自然不足在意;若真是放开债券买卖后收税,那恐怕交税的豪商会是前赴后继、络绎不绝,乃至——乃至唯恐在人之后!想到此处,萧绚垂首望地,目光中都忍不住有了一丝敬意。
沐晨没要看到萧绚的目光。不过他看到了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他只是微微而笑:
“初步设想当然如此。但实践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缺憾……”
萧绚不觉更为呆愣了,以他的见识而言这法子简直是神来一笔别出心裁,巧妙精致到万万人都预料不来。这样的办法,还能有什么缺憾?“
沐晨只是耸了耸肩:
“……京中的豪商都各自有靠山,没有相应的门路人脉,很难让这些多疑的巨商相信这个初来乍到的‘交易所’。但偏偏我们初来乍到,最缺的就是人脉和信用。齐王的权势主要在军中,恐怕也很难说动太多的商人。”
“殿下的意思是?”
“既然我们没有人脉,当然就只能让广有人脉的诸位重臣们能者多劳,多多发挥积极性啦。“沐晨声音柔和:“所谓圣天子不与民争利,若让齐王亲自下场与商贾们锱铢必较,似乎也实在不成体统。因此我们的意思,是打算请朝中的重臣们联合一下,将买卖债券的交易税干脆给承包下来。届时彼此二八分账,我们能拿八成也就够了。”
大概是承包制的理念实在太过超前,萧绚嘴唇嗫嚅片刻,才终于低声道:“税——税也能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