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交了沙雕穿书系统(278)
可齐王显然没有在意这一点细节,他径直将网兜递给了惊愕万分的亲信,直截了当下了命令:
“在府里找一块田,先把这些——这些土豆切块,仔细种好;再派找几个稳妥的人看守田地,等几个月再给我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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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齐王被土豆堵住了嘴,但大量收揽流民的副作用还是渐渐显露了出来。先是防疫体系不堪重负,陆续爆出了小规模的流行感冒与水痘,让医疗组手忙脚乱了好几日;然后是居心叵测的谣言随着人群涌入——先是造谣说外地州郡即将攻入长安勤王,届时玉石俱焚寸草不留;被巡逻队重拳出击后很快又更改了话术,声称京城这样赈济贫民,粮库必然已经空虚,等到粮食耗竭,那必然是人相食的恐怖局面。
相较于前几个流言的粗糙马虎,造粮食的谣可就要厉害得多了——长安城中或许没有几个百姓关心什么勤王平叛、正统逆贼,但没有谁不明白饥饿的滋味。于是这抓住了痛点的谣言迅速就被口耳相传,很快在城中有了汹汹之势。
而对此复杂局势,沐晨等应对的策略非常简单,并且格外粗暴。
“把我的手令带去,让所有粮仓全部打开,无限量投放粮食,锁死粮食的价格——只要有钱,他要十袋我卖十袋,要百袋我卖一百袋,绝不会有任何拖延。派人张贴布告,宣示上下:只要有人愿意囤粮食的,我一定满足。”
沐晨匆匆提笔几行,再将手令掷在了桌上。他命令的语气中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以及某种败家子挥霍家产时的豪气。
当然,眼下的局势也的确需要这种一掷千金的豪气。中古时代百姓对粮食的敏感程度几乎是病态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发不可想象的恐怖与刺激——在这种局势下,一切辟谣、解释、辩驳,都会被曲解,从而进一步激发恐慌。唯一能稳住情绪的只有粮食。数不清的粮食、无限供应的粮食,买不胜买的粮食,能击溃一切恐惧与匮乏的丰饶粮食。
因此,必须要乾坤一掷,只有这样无所顾忌的乾坤一掷,才能稳住都城中那点微薄的信心。
但萧绚躬身捡起了手令,神色中却有些迟疑。
“……殿下,粮食毕竟是根本。”他低声道:“这样挥霍,万一耗干了储备……”
沐晨豪气的挥了挥手,带着一掷千金的快感:
“这一点不用担心,我们早就计算过了,当然没有问题!“
——的确不用担心。长安毕竟是北朝国都,府库中备战的积蓄实是非同小可。按照贝言实地勘测后的统计,即使郊外的流民全部涌入城内,即使城中的百姓因为恐慌而大肆购买粮米,现有的存粮也能轻松应付,绰绰有余。
萧绚不觉微微一愕。他对所谓的计算不甚了了,却深知贝言、向亮等人的本事——这些属官看似莫名其妙不着调,但开口说出的预判却从不出错,简直像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但粮食储蓄实在兹事体大,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多一句嘴,警告殿下最大的风险所在:
“若是只考虑平民,粮食当然是丰足无忧。可是殿下,城中还有不少的豪商显贵……”
沐晨喔了一声,倒是立刻领悟了萧绚的用意:
“你是说囤积居奇?倒的确有这个风险……但以京城粮食的储量,豪商们有这个能力操控价格么?”
豪商们固然富可敌国,但大半的财富都是分配在京城以外,短时间内是调不到长安来买粮的。以他们现下的资产,估计也就能制造一点小小的恐慌,而后迅速被淹没在无穷无尽的粮食之中。
眼见殿下仍然没有领悟真意,萧绚悄悄攥了攥拳,还是低头点出了最大,也是最要命的关窍:
“殿下,能在长安城中立足的豪商,必然与朝中的贵人们有极深的瓜葛——即使,即使豪商们带着的铜钱不足,朝中重臣们可是在京中经营已久,广有资财的;不少大臣手中还握着京中的财权,可以调动的钱不计其数……如若双方勾连,那开仓放粮的后果便不可想象!”
“勾连?”沐晨眨了眨眼:“如果要勾连的话……哈,我明白了,可以借着官商勾结的这一层人脉,从朝中贵人手上源源不断的借钱嘛——对啦,如果有人管着库房,搞不好还可以上下其手,先从国库里挪一笔钱出来炒粮嘛!”
他摇了摇头,似乎匪夷所思,又似乎大受震撼,隐约又咕哝了一句:
“——居然这个时候就知道靠加杠杆来扩大信贷规模了,癞□□舔青蛙,玩得倒挺花……”
萧绚听不懂什么杠杆不杠杆,对这些怪话一如既往的泰然处之,只是补了一句话:
“以惯例而论。朝中的重臣都会在郊外的庄园里藏入大量的金银与铜钱,其数不可估量。”
——换句话说,豪商真要借钱炒粮、囤积居奇,那资本是绝对够的。
沐晨喔了一声,倒觉得有些奇怪:“你懂得很多啊?”
这可不是一千年后信息爆炸到过剩的时代,不要说懵懵懂懂的百姓,就是底层见识不多的士子,也绝无可能从经术典籍上知道如此隐秘而险恶的操作。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应该是屠龙术,属于世家大族秘传心授不可告人的机密。
所以萧绚是怎么知道的呢?
“禀殿下,这还是南朝圣文神武皇帝时的旧事。”萧绚俯首道:“那时皇帝意图富国强兵,因此下旨征调了建康大族的私兵与马匹。旨意颁布不过月余,城中米价就陡涨了五六倍,各处府库迅速告竭。百姓无米下锅,于是鼓噪生乱,惹出了极大的祸端。后来皇帝下诏罪己,将马匹私兵尽数返还,又着意贴补重臣,城中的粮价才渐渐回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