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交了沙雕穿书系统(301)
“正值京畿多事之秋,国事冗杂,原不该冒昧打搅圣上。只是我等收到了极为重要的消息,不得不入宫禀告……”
齐王似乎有些愕然:“什么消息?”
沐晨向后招了招手,等候在殿外的随从立刻跟了进来,肩膀上还扛着一个紧锁的木箱。
木箱打开后平平无奇,只是几本沾染了血液的老旧账簿,以及零零散散的暗淡金饰。饰品似乎被极大的外力重击过,几乎很难分辨出本来的样子。
尽管如此,几位离得近的大臣仍然瞬间就变了脸色,甚至顾不得大殿中君臣相处的礼仪,探身打量箱子里凌乱的物件——而后脸色愈发的难看。
“在下入城之时,骚乱仍旧没有平息,甚至有乱兵当街行凶,杀人放火。”沐晨叉手行礼,按拟好的剧本作答:“我等实在看不过眼,出手擒获了几个乱兵的头目。不料在抄检赃物时,竟找出了些要紧的东西。”
说到此处,沐晨有意停顿,面上显出了迟疑不定的怪异神色。以他的那点拙劣演技,这表演当然不堪入目,但大臣们面面相觑,彼此的表情却是压抑不住的难看——无他,那木箱中的证据实在太过于有说服力了,乃至于轻轻便遮掩了演技上小小的缺陷。
那些破烂不堪的账本还在其次,关键却是零散扭曲的各色饰物。这些玩意儿看着不起眼,却是京中几位豪商用于调款借贷的紧要信物,见此信物如见本人,是随身携带须臾不可遗忘的印信。如今信物居然落入他人之手,那这些豪商的下落不问可知。
当然,公卿们并不在意这些粗鄙商人落到了什么地步,但平日里双方勾连紧密,却有不少把柄落在了往来笔墨之上——如若寻常把柄也便罢了,要是翻出了炒粮的底细……
一瞬间里众臣千思万虑,连脸色都有些绷不太住了。
沐晨看在眼里,心中却暗呼侥幸:昨夜城中一片混乱,纵使他们及时派出了无人机截胡,也有好几位关键证人漏网,至今仍不知下落;迫于无奈只能出动备用计划,用3D打印机打印出了先前以远红外激光扫描过的豪商信物,藉此蒙混过关。这些东西实质都是镀金的工程塑料,真要有人贸然上手,恐怕立刻就要露馅。
为了防伪性考虑,豪商们的信物中多半采用了秘而不宣的工艺,呈现的效果与寻找金器迥然不同,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但中古时代精密打造的防伪技艺,放在现代技术前却实在不堪一提。这些塑料器件假冒归假冒,至少外表上是惟妙惟肖,绝难分辨。
也正因如此,就连齐王一眼扫过,面上都隐约有了愕然之色,沉默片刻才发问:“箱子里都是些什么?”
沐晨俯身作答,不紧不慢的抛出了王炸:“从讯问的口供看,这些似乎是京中囤积居奇、欺行霸市的巨商,这次倾巢出动,正是要蓄意挑动粮价,借此要挟朝廷。”
这一句话简直是无可回击的绝杀,殿中众臣再也稳不住心态,立刻就展示出了字面意义上的脸色大变仓皇失措,活像是看到自己过世的爹娘。有几个年老胆怯的甚至上身一软腿脚无力,险些从坐垫上一头栽倒下去,当场变成过世的爹娘。顷刻间殿中骚乱骤起,高踞御座的齐王却面无表情,只是淡然开口,作出了至尊该下的决断:
“粮者天下之本,囤积居奇者罪在不赦。若所言属实,那先下诏狱再说。“
诏狱为圣人直属,这批豪商要真被送入狱中,那纵使大臣们有千万般手段机巧,也只能瞠目而对、徒呼奈何了。正因如此,虽然至尊金口已开,殿中依旧纷乱如蚁;大臣们彼此张皇互望,却没有哪一个敢起身接旨。当然,漠视口谕同样是大不敬之罪,所以最好有哪位同仁能挺身而出,以三寸不烂之舌立挽天心,至少有个回转的余地——
但这样的说辞谈何容易?大臣们绞尽脑汁搜刮平生所学,却发现遍历四书五经三坟五典,竟找不出一个能劝阻至尊的典故——圣王治世以农为本,当然对囤积居奇的奸商有杀无赦,圣贤高士们又不是脑子进了水,怎么会在自己的著作中为这种货色说情?若以《春秋》大义而论,至尊没有立刻将这些奸商剐了祭天,那都算心慈手软,放纵软弱了……
有的事不上称没有二两重,上了称千斤也打不住。粮食这种东西更是要害关窍,千斤万钧。一旦真让圣上扯开遮羞布,那么台省重臣或许还能明哲保身,但三品以下的大臣公卿,恐怕禁不住这万钧一击。
眼见至尊面色渐渐不善,底下沉默的诸位臣工们颤抖仓皇,额头渐渐沁出了汗来。正在惶恐无助,神思恍惚之时,忽有一人越众而出,膝行向前,郑重叩首上奏:
“《诗》云:好是稼穑,力民代食。稼穑维室,代食维好;所谓王事惟农为重,圣王俯念黎庶,故贵米粟而贱金玉。如若奸商为祟,以私利而乱天下,则为祸之巨,不可预料。臣愚见,以为宁严勿纵,不可轻忽;如此小人,当以重刑拷求,广收奸佞同党,必得斩草除根,方无后患。”
听到这样义正词严的慷概进谏,不但跪坐的大臣们骇然失色,就连沐晨都惊愕出神,不觉偏头看了这位直言之士一眼,然后愈发诧异了。这一次入宫拜谒之前,向亮曾经为他预备了写有大臣们简介的卡牌,方便进场后对号入座;但朝中有名有姓的公卿少说五六十人,他一时间也不能尽数记住。但这位——唯有这位大人——那只要稍稍见过他的资料,必然就能牢记在心,永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