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交了沙雕穿书系统(308)
尽管地处偏远,但自别墅高处远望而去,仍可以看到京城上空乌云沉沉,笼罩弥散,如同黑幕。这是大火与爆炸所卷起的烟尘,至今徘徊不去。昨夜区区数个时辰的骚乱,余波依旧震荡不息。
门口的珠帘哗啦一声轻响,杜中丞小心走了进来,毕恭毕敬的跪坐于下首。
“姨丈。”他低声道:“外甥——外甥已经探视过城中的几位同僚了,百官们都很畏惧不安,尤其——尤其是黄门韦侍郎,几乎晕厥于地,不能言语……”
杨尚书不由冷笑了一声。
“‘晕厥于地,不能言语’?”他漠然道:“仅仅只是晕厥失语,那该算他的运气。先前陛下颁出手谕,各位宰相已经画敕,下令要严查囤积居奇炒粮霸市,凡有牵涉绝不姑息。下次你要见到韦侍郎,恐怕得去诏狱了。”
杜中丞嘴角一抽,神色中不由多了惊惶。
——后勤组的情报虽然搜罗仔细,但终究是百密一疏。他们查出了韦侍郎在资金上大刀阔斧的惊人操作,却忽略了侍郎夫人微妙的身份。如果沿着这位嫁妆被抵押的无辜娘子一路探查下去,那么千迂百回之后,会发现韦夫人的母亲奇妙的经历——这位长袖善舞的贵妇人是再嫁的寡妇,而她数年之前亡故的前夫,恰恰与弘农杨氏认过同宗。
韦侍郎敢在梭\哈上如此勇猛奋进、一往无前,那也不是没有底气的。
大概在任何一个现代人眼里,这样犄角旮旯的亲戚关系都与陌生人无异。但在宗族网罗严密的中古时代,如此瓜蔓一样的姻亲也足够建立权钱流动的链条。当然这种流动至为隐秘,可一旦韦侍郎落网,那么株连并座下来……
但杨尚书并没有什么不安的神色,他只是以调羹拨弄着茶汤,面容在乳白的热气中起伏不定。
“听说你结识过不少方士异人。”尚书缓缓道。
杜中丞不由一愣。京兆杜氏家学渊源,杜中丞自幼便酷嗜方外秘闻、玄谈异术。数十年来他精研不辍,也算小有成就。先前杨尚书得赐长生药,也曾找他一同参详,颇有心得。
“姨丈的意思是——”
“既然有这么多异能之士,“杨尚书道:“有没有一两个能驱邪辟凶,降伏——降伏妖孽的?”
杜中丞张口结舌,刹那间作声不得。没错他数次游历终南曾结交过不少隐士,但瞧一瞧外面那天崩地裂水火并作的异相,那是区区几个隐士能降伏得了的吗?如若下官认识的朋友真有这等威能,那何不杀进长安夺了鸟位自己快活,何苦在这里战战兢兢?
杨尚书叹了口气,似乎也不算失望。
“算了,本来也不能指望。”他淡淡道:“而今之计也只有忍耐了。你传话下去,让他们暂且安静,等日后再说吧。”
杜中丞赶紧俯首答应,恍惚疑虑之余,心中却不觉微微一动:
“您——您有办法?”
“哪里有什么办法,猜测而已。”杨尚书冷笑道:“先前我乘着马车出城,沿途见到了不少泥泞中打滚的伤患,但派人打探询问,却发现这些无一不是昨晚烧杀的乱兵;至于城中其余的百姓,虽然受惊不小,却似乎并没有什么死伤——连房子都保了下来。”
“——再有,先前至尊降旨,逼迫宰相当着那个妖孽的面画押,那张旨意上反复啰嗦,却一定要朝廷赈济贫民,开仓放粮。当时我就有些不解……”
“那个妖孽,为什么这么在意贱民的死活呢?”
第152章 入京
总的来说, 在亲眼目睹了京城所遭受的重大破坏之后,朝廷各部爆发出了难以预料的强大潜力,以相当之惊人的速度完成了手谕中各项指令的部署。自宫中返回后不过小半个时辰, 城中上下犹自惊惶失措,都省政事堂便在一片硝烟中紧急下发了数条指令, 要求各部堂官立刻开衙办公,全力落实至尊谕旨, 不得稍有延误。
正如贝言所说,北朝朝廷或许乌烟瘴气裙带勾结, 但现下还远远没有文恬武嬉的亡国之象。至少当刀子真架在诸位大臣脖颈上的时候, 他们还是很愿意高效率办事的。
谕旨颁发以后两个时辰,倾巢出动的南衙禁军便自城门四处合围, 将城中基本清理干净。除泥泞中瘫软抽搐的乱兵被尽数丢入天牢以外,乘火打劫的贼寇也被逐一拘捕弹压, 压赴京兆尹衙门听审。按理来说兵过如篦, 禁军入城平乱,正是中饱私囊大肆劫掠的良机。然而此次出动却一反常态,不仅督管禁军的将领三令五申、严加约束,甚至下令调拨禁军的宰相们也大作文章, 除遣人传语警告以外,还派出了自家的心腹私兵随行,监管军纪。
招招重拳接踵而来,倒把禁军军官们锤得一头雾水。平日里大家抢归抢捞归捞, 毕竟也是朝廷中领一份俸禄,到底知道礼数, 当然不敢轻易动宰相们的禁脔。但相公们高高在上,总也该体谅兵卒将帅的辛苦, 怎能一纸令下扫地无余,将大家的分润刮得精光?这岂止是不近人情,简直可以算得上无礼,外加无耻——尤其是考虑到相公们每年在军饷上动的手脚!
正因如此,政事堂钧令一下,禁军之中立刻就有了躁动。还未等上面命令开拔,就颇有几位躁动的军官私下串联,一齐找上了领头的将领,直截了当表示不满,并阴阳怪气做了煽动——东晋以来天下大乱,士卒将领骄横不法,往往稍不如意便会起事骚乱,逼迫朝廷一再妥协。而今长安宫变不久,帝位易主,局势本就敏感脆弱,文官要想仗着权位强压这些武夫,那只怕是太过于自信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