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树花开(66)
“我知道如果我不来,你又会像当年一样抛弃我。”
宋栾树目光固执,语气淡而清,却给了一个自己笃定的答案。
沈温瓷怔住,许久,轻轻弯了下嘴角,却比哭还难看。
“那你何必。”
何必像当年那样执拗,你明明,明明也不喜欢我,为什么如此执拗要跟我做朋友。
而沈
温瓷早早就被奶奶引导喜欢上了山茶花,其他花凋零都是一瓣瓣凋落,山茶花却在最绚烂时整朵花掉落,独能深月占春风。
宋栾树朝她招手。
“过来。”
沈温瓷怕情绪浮在脸上,有意回避,宋栾树却偏不如她所愿,单手揽住她的肩,低下头,声音低低的,“我对你一点都不重要。”
“人人都说你心软善良,可你偏偏对我心最狠。”
“……”
沈温瓷要赶飞机。
“我走了。”
她推开他,转身上了车,黑色的车窗升起,掩盖住一切,看不见里面的人。
车辆载着她绝尘而去。
像是幻梦一场。
车子疾驰,沉寂了数十天的对话框出现第一条消息。
[一路平安。]
十八岁,失春也无妨。
夏天的那一趟列车已经出发,生命从此鲜活铿锵,从此笃定具象。
第32章
那天傍晚,宋栾树坐在书桌前,左手撑着脸,右手的笔在手指间半天也转不出个名堂。
忽然窗外窸窣作响,他循着声音朝下面望,原来是落叶枯黄,终于随着风开始嬉用。
不知不觉秋来了。
宋栾树并没有刻意去记第一次见沈温瓷是怎样的,在他印象中沈温瓷一直都很漂亮,然后就是她总喜欢和自己比。
小时候比谁吃得多,后来比谁长得高,总之什么都有比一比。
有次一起玩游戏,她第一次玩,因为她不愿意跟他一队,于是他起了捉摸之心。专程拿着个会隐身的英雄,全程满地图贴着她射,她拿的英雄手又没他长,全程被虐。
后来听说她在家里饭厅安装了大屏,天天吃饭就看那个游戏的比赛。
他起初不信,听爷爷讲,沈家爷爷一向古板守规。沈家应该不会让她这样胡闹。
没想到下一次玩游戏,他被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她不会蛮横的要强。
只要让她赢一次就好,不会多加纠缠。
品格端方,行为豁达,顾念自己的面子,却不会让人难堪。
他们其实不怎么玩得到一起。
宋栾树喜欢高山滑雪,越野赛车,帆船冲浪,而她喜欢看书,画画,喜欢博物馆和美术馆。
高考之前,他答应陪她一起看展的,可是他失约了。
两人的爷爷是宿敌,沈家的风吹草动宋家都会注意,那时付晋已经跟在了他身边,沈家的事他也知道。
可即便他比沈温瓷先知道她的身世,也无法做什么。
沈家内斗得厉害,沈老爷子前妻生得那两个儿子都搞不出什么水花,就把手伸到了沈三叔那里。
沈三叔家一儿一女,身世有瑕的沈温瓷,成了他们的突破口。
秋风扫落叶,比起讲道理和谈感情,宋栾树想要保全沈温瓷,就必须让沈老看到她的价值。
同时他心里更清楚,宋沈两家打擂台,沈温瓷就是沈老用来对弈自己的那枚棋子。
所以他故意带沈温瓷去找爷爷——他的对手需得他自己挑选。
他这样对自己说。
可是呢,可是,他不自知。
他没想到沈温瓷是可以离开自己的。
在这一纸浮白中,他写他的春意迟,他绘她的枯藤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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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结束,新的学校,新的同学,新的开始。
进了大学的第二天,宋栾树成了助教,第二周被景周莫名其妙拉进了学生会,上了半个学期的课,被教授做苦力拉进来实验室帮忙。
除去学校的时间,他开始接收宋家的事情,跟着宋明出去应酬。
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加起来,零散的空闲时间也被填得满满当当,意料之中的忙碌而已。
他本人倒没多大感觉,闲下来时只想捉紧时间睡觉。
闻钊开始觉得他忙点也好,忙起来不用想其他事,可一晃一个学期过去了,他们见面都少之又少。
那天闻钊在自家小院支起了烧烤摊,邀了几个人过来夜宵。
宋栾树最晚到,仍是那副矜贵高冷的模样,五官精致锋利,眼里黑沉沉的让人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室外只有廊下的灯照明,灯光昏惨惨,抬头望是一片阴灰的天色。
他坐下,景周给他倒酒,度数很低,却被宋栾树拦住。
“你这么晚还有事儿?”
他垂眸,“晚点还要看数据。”
景周惊讶挑眉,“你这教授把你当大三的使啊。”
闻钊一副你对他的实力一无所知的表情,“他教授已经让准备读研的材料了,还让他跟着实验室去参加比赛,结果这人不去,说准备去念个双学位。”
神人,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儿。
“是不是那个数学建模大赛?听说决赛去德国比,我们宿舍还说能不能顺带旅个游再回来。”
院里有两株枝叶密生的老官槐,灯照过去,他的侧脸半掩在浓影中。
说到某个关键词,景周和闻钊不约而同朝宋栾树望去,见他毫无反应,这才默默松了口气。
这帮人里宋栾树也不是年龄最大的,但他就是有本事让一帮人唯他马首是瞻,硬气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