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记(378)
白夜在溪边抓了几条鱼当作今夜的晚膳。
温离铺开舆图,研究如今的位置。夕阳星星点点地碎了一地,光影在眸子斑驳。
孤华翻开荷包,贴身安放的糖还是融了,黏糊糊地沾着糖纸,他有些可惜,摊在掌中又舍不得扔。
“吃不得了,扔了罢。”温离欲唤白夜和孤华过来大略记下所处位置,抬眸看去发现孤华正垂头对着坏掉的糖发呆。
孤华缓缓点头,他看向温离心情低落地说:“糖都坏了,三哥还没找着。”
温离愣了愣,便安慰道:“会找到的,按照沿途发现的野炊痕迹不会是叛军留下,而且越往西赶痕迹越重,说明我们离阿翎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他此番南下任务就是季燃和叛军,阿翎意外深陷其中,他若也得知两者的线索,断不会置其不顾。
温离其实并不肯定心中揣测,他现在就是赌,唯一盼的便是他赌对了阿翎的决定。
白夜趁未入夜将篝火点了烤鱼,他支着折断的树枝,也不晓得怎么安慰人,他没忘记莲净的嘱托,对着这架起的鱼,和弟弟道:“等下次进镇,我给你买点心吃。”
孤华不敢置信,甚至有在主子跟前掏耳朵的冲动,他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温离桃眼觑向左右,觉着气氛似乎有些怪异,伸手掐了把孤华露在外头的皮肉。
“嗯!”少年咬唇哼出了声。
与此同时,身在江阳的沈璞收到了京城的加急信,他终于从无尽的忙碌中静了静,算起时日原来已经过去将近一月了。他凝目信封,断定这封信中的内容定不是回复他的,因为时辰对不上。
季伯文死了。
沈璞捏紧信笺,他认得陛下的字迹。
景司沅被困在坐落京城西南角的一处小院,地契名义上填的是季家管家的名儿,三日来遭禁军里外翻了数十遍依旧毫无所获,熟料景司沅就关在书房架子后的密室。
季伯文听动静消失,摘掉了景司沅口中的抹布,他以为景安王还如同昨日那样,即便咳嗽不止也要替皇帝骂他奸佞恶贼,像个不成气候的少年。
但,景司沅今日沉默了。他仿佛受到某些真相的打击,面色难看得不行。
温晚被绳索禁锢,眼睁睁看着王爷两日来承受的痛苦,他看在眼里却无从开口给予任何的安慰。
确定禁军撤走,季伯文命仅剩的两名护院去寻辆马车,他们是季家老宅带出来的,远比京城找的护院更得季伯文的信任,故此最后只留二人随行。
季伯文出去透气了,密室静得落针可闻。
“王爷……”温晚试着低声唤了景司沅。
他们衣裳微乱,鬓边垂了几缕发,还不算狼狈。
景司沅本就一副病体沉疴,两日的折腾足够他身心俱疲,他闻声侧眸,紧紧盯着温晚的眼睛,轻道:“昨日你听到的一切只可烂在腹中,不得与外人说,不得让陛下知晓。”
温晚不曾见过王爷这般严肃的神情,他未缓过神。
“你听清了吗?”景司沅见状,不放心地再三叮嘱,“你若想温离保住性命,就将我的话牢记在心。”
温晚迎视着,没有躲闪,连连点了几下头,景司沅才算是暂时松了几分沉重的情绪。
“阿晚,”景司沅眼眶爬上了病气的阴影,许是密室较暗,眼神失去了素日的光彩,显得涣散,“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温离他……”
他顿住了,温晚在听见“哥哥”的名字时,眼里满含的光泽和期待叫他无法再继续把话讲下去。他内心纠结犹豫,要不要告诉温晚真相。
“哥哥怎么了?”温晚追问道。
景司沅却在这短短的片刻,在温晚的眉目神态中疑似看见了温离的面容。他心道,即使没有血缘也可以长得这般像吗?他从前不曾看得出来,现下怕是病得不轻了。
温晚没有等到景司沅回答,密室的墙壁开了。
季伯文换了普通的粗衣麻布,景司沅一眼便知季伯文打算,他亦曾在江灵伪装成乞丐隐在百姓中。
“走罢,这城门倘若出不去,就请景安王同我陪葬了。”
季伯文背后走出亲信,径自将两人提起。
“皇兄只在乎我一人,你将温晚放了!”景司沅使劲晃起肩挣扎,他要说服季伯文莫把无辜的孩子牵扯进去。
“阿沅。”温晚被勒住后领,有点提不起气。
季伯文身影堵在出口,他睥睨道:“放了?放了你届时不听我的,为你那皇帝一心赴死我该如何!”他冷笑声,“小儿,在我面前少耍点把戏。”
“只要你放他生路,我保你出这京城。”景司沅面沉声沉,他直视季伯文的眼神就犹如一只濒死的虎,迸发着拼死一搏的凶恶,“否则,你就留下做我这短命鬼的垫背罢!”
季伯文微眯眼,露出危险与不悦的同时也在思量着景司沅的话。他在京城躲藏的这些时日不就是为等待一次出城的时机,他目光狡黠,“好,那他就继续关在此处,待我安全离开,你就可以回来救他了,不然,你死了他也活不长。”
“季伯文你个老不死的!”
季伯文充耳不闻,走出院落上了马车,然他此刻的位置已被暗中的禁军盯住,而正处皇宫焦急如焚的皇帝很快便得到了消息。
“备马!”
景司忆听闻消息顾不得其他政务,着袭明黄的常袍,取下天子剑便冲出殿内,他命李庆祥即可宣太医同行,不得有误。所有城门得元崎军令速度布置弓箭手,驱散就近百姓,紧闭城门安设拒马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