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记(395)

“是，叛军该杀。”他漠然说，“你们替季伯文卖命是迫于活路，陛下可网开一面，然而你们如果站去了晋军的对立面，成叛军，那么就该杀。”

“钭殳，两者间的立场不对了，它的罪名可就不一样了。就在今年年初，京城发生叛乱，随之一起造反的是帝王最信任的金吾卫，但陛下念在他们是逼不得已，仅仅是罚了他们清理尸体，修建皇城，贬他们去看大街，并未要他们性命。你们也亦如此，现在投降还来得及，否则晋军打进来，你们就是瓮中里的鳖，活捉的一律按通敌叛国处置，那是要连坐的，想想亲人，想想你那些手底下的人。”

钭殳在温离的劝降中渐渐平复情绪，他斟酌起来，却未怎么地动摇，他依然认为温离的身后没有那么多的兵力足够威胁他们。

“我不信，如果丢掉了手中的利器，只会让你们杀得更轻而易举。”

温离嗤鼻，眼里满是冷笑，“就算你们利器在手，也不过一把火攻解决的事。你别太自以为是了，把寨子圈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放几把火，晋军堵着门，你们就哪也别想逃。”

他干脆好心地断了钭殳的妄想，“你也不要企图武朝会派兵支援，他们凭什么支援？他们给的那些毒药俨然不晓得害死了多少人，其中指不定就有你们的兄弟姐妹，他们没杀你们是因为有所用途，留着你们自相残杀，挑明了，在他们眼中你们不过是一群快要饿死的乌合之众。”

温离讲的尽管歹毒了些，却是实打实的大实话，要如利刃一剑刺清醒了钭殳，但也要把握好分寸，免得把人刺死了。

“我是朝廷派下来解决矿区和季家私豢军队一案的官，这件案子上我说的话最管用，按我的话去做，我保证你们受编入军，有口饭吃，有兵器拿，还有月俸可以领，如何？”

【作者有话说】

大概五章左右，按三千计的话，阿离和二爷就该见面了。

◇ 第211章 秋水风波（二十一）

钭殳不语，木屋陷入安静，温离余光盯着，心底清楚钭殳已经有所犹豫了。

钭殳抬眸瞧了瞧他，说：“我要见你们背后带兵的将军。”

“怎么见？”温离语气夹了分嘲意，“要他屈尊也来你的寨子里么？”他顿了顿，“还是你单独约见他？”

钭殳没接声。

“就料你没有这胆量。”

温离的讽刺令钭殳很不舒坦，却是一针见血。

“是你们要和我谈判，那就得按我提的要求来做。”

“找你谈判只是希望在外敌入侵的时期，内部减少不必要的牺牲，而不是非要把它谈成。”温离一步不退，态度坚硬，“你要懂得摆正自己的位置，认清自己的处境。”

钭殳神情愈加难看。

温离斜觑着观察，不急不躁地摇扇，“我能来就是在给你和你的那些弟兄一次活命的机会，谈不成，我落到你手里和你将要面对的结果是相同的，横竖也活不了。那为何不同意我的建议呢？”

“不，我根本没活命的机会。”钭殳未入套，他看温离，“你知道毒药的事，武朝把它提供给了我，命我在黔渡控制一批人为他们蛰伏南晋各地收集情报，这一举俨然是叛国，说什么机会，你不过是在诱我投降。”

“你要是能把他们连根拔起，那便是将功补过。”温离连活路都替钭殳想好了，“你清楚这条网的布置，因你起的由你来结束。我听你方才的不甘与怨恨，即便真要受些刑罚，一人做事一人当决计不会殃及追随你的兄弟。”

“还是说，”他眼神转变，“你先前所言，只是为开罪找的借口？”

钭殳被温离的目光盯得缩回了视线，看去了别处。

正当钭殳不知要如何回话，那名头先领温离进寨子的小兵又在帘外禀道：“老大，上回关去矿区干苦役的男人出现在西营大门，称要见你。”

温离眼睑一抬，恰巧与钭殳投来的眸光相撞。

“你们真夺了矿区。”

“不然呢，来与你讲笑话吗？”

钭殳终于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他能与武朝达成交易全靠矿区的黑金，一旦开采到一定数量会直接运往武朝的驻军地，军中的匠工再进行锻造以补充打仗后兵器的损耗。若是失去矿区筹码，那么他们间的利益关系就全盘崩塌。他当初就晓得当私军是死罪，既然季伯文掏不出钱养了，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带着跟随自己的人把矿区给占了，拿去和武朝做个保命的交易。可眼下没了，他们在武朝那就真成了一群快饿死的乌合之众了。

“老大？”小兵不见回应又提声喊。

钭殳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放他进来。”

不管这个当官的是不是在骗他，今日的谈胖都无疑是一次生机。

“怕饿死的人当然都怕死。”

温离不搭话，他晓得钭殳接的是哪句。

“我当然要为自己找到开罪的理由，但事实也是这样，说到底就是朝廷不作为的错。你们要快饿死人的有骨气，不可能。”钭殳叹气，回身走两步坐到太师椅前的木阶，颓丧地说，“做了季伯文的私军就是条不归路，我们本来目的很简单，要谋活头，怎样能好好活就怎样去活。做老百姓的，哪个不希望自己家有几块田，春耕秋收，赚点银两然后娶个媳妇再有个娃娃，安安稳稳度过，然而朝廷就非要将我们逼死。”

帘子动了，温离侧身，见沙月挑帘，几大步走过眼前，直接冲到钭殳那，话也未说，掐着脖把人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