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记(438)
“陆赟的爹做了驸马。”
“嗯。”
温离不免寻思起是何种身份竟能与当朝长公主拜堂成亲,他一把抓住扇首,“陆家之前便是经商的?”
林兔收回视线,觑温离道:“听说是打北边搬来的,有点家底的生意人,在玄都落脚起家。”
“有点家底,是怎么攀上枝头凤凰的?”温离有种听好戏的八卦心理,天家的公主是不会无缘无故嫁去平头百姓家的。
“说是救了当年外出寒山寺上香的洛老太妃。”林兔细想打听来的消息,道出了个还算震惊的事,“明德长公主便是洛老太妃的生母。”
温离默了,听着街边的吆喝和喧嚣,须臾后方道:“于是就将高高在上的公主许给了一个低贱的商户,也不觉着被掴了面皮,折辱了。”
林兔是摸不透当官的心思,秉着自己的猜想说:“怕是另有目的,陆家起初到玄都的家底根本不足以做到如此大的生意,不是宫里有帮衬的,就是洛家私底下撑腰。”
温离偏眸,在摇晃中睥视对座靠里的位置,打趣道:“林大夫自从改学商以后,想法也越来越大胆了。”
“你就别拿我耍嘴皮子了。”林兔有点脸热,最受不得提上嘴里被逗引。
温离抿嘴笑,想的是别出,“及冠是不是要取字了?”
“还有些时候,不急。”
“要急的,自个的事都不急,那还能急什么?”
话音一落,马也跟着缓缓停了。
二人对视,温离搁着厢门问驱车的莲净,“怎么回事?”
莲净斗笠的帽檐一提,露出一双眼,瞅着前边也驶停的马车,拉的是两匹马,挂着北都侯府的牌,抬声喊道:“主子,是北都侯府的马车挡道了!”
温离心一激灵,像被拨动的琴弦,情就这么不争气地动了。他顿顿,是做了思虑的,嘴上狠道:“过不去就叫他们让开!”
“是。”
莲净领命,执鞭的手冲前方相向的马车挥动,扯嗓子呵,“闪开!”
驱车的是风荷,同样戴着斗笠,玄都的风雪大,出门都要遮一遮。熟人相见,没有把酒言欢,他听见了但没照办。
“靠边些,不要冲撞了人。”车厢内传来声音。裹得严实的梅鹤卿也捧个汤婆子,晓得那头马车里坐的是谁,眸子直勾勾盯着飘动的窗帘。
风荷调动马,照着意思做了。
莲净喝一声,马车慢慢行过来。
梅鹤卿聆听着车轱辘碾过细雪的响声,这短促里,周围的杂音都消失了。
车带起的风撩动起帘子,他循着缝望,只有冷硬的车壁。
兴安伯仗着有钱目中无人,当街下北都侯脸面的事不出一个时辰就由着耳目传入了洛晟的耳朵里。是李鵺做的出来的事,没封爵就敢乘五匹马的车进都,区区一个病恹恹的侯爵,还是个质子,就算是大一等,也入不了眼。
“像是在找铺子。”祁岑禀道,“走的都是人流大的街市,就慢悠悠地转,偶尔下来往铺里走。我问过了,进过的门店都有转手的意思。”
“做生意的,去哪都不忘了赚钱。”洛晟没琢磨出怪异的地方,一切挺正常,他思量了片刻,祁岑就候了片刻,“往后不用跟了。”
祁岑拱手应了。
既然是做生意的,那便从做生意上下手。
出了玄清司的办差院子,祁岑便闲了下来,就着院门前常常扫雪的石阶坐下。进进出出的同僚与他打招呼,他无精打采应和。
“去喝酒么?明个晚金凤仙摆局。”同是镇抚使的江家二子江鹿手抚抚祁岑旁刚积的雪屑,随意就搁这坐了,肩抵着肩,关系好的撞了撞。
祁岑迟疑,本打算拒绝的,话没说出口,善于观色的江鹿就识破了。
“那就约好了,”江鹿先堵住祁岑的婉拒,顺道嘀咕一句,“指挥使请客,不来不合适。”
祁岑闻言讶然,“何时说的,我为何不知道?”
“你最近不是都在外边跑么,我就猜你还没收到消息,特意过来告诉你。”江鹿挨近小声道,“就咱们几个领头的,下边的都不晓得。”
“嗯,知道了。”祁岑心领神会地答应了。
金凤仙的热闹比外头街市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楼大堂是招待酒水的,往里走的内堂是赌坊,中间立着助兴的歌舞台子,上楼是卖肉的风月场所,站阑干处能看清底下大堂的风景,继续往楼上是单独的雅间。
小厮又见着昨日的马车,这回是真把尊财神爷请进门。温离裹着寒气跨进熙攘的金凤仙,一团热气扑面激得他直起鸡皮疙瘩。
傍晚时分又下雪,街道没什么人了,金凤仙的火热人气却如梦似幻般,与外边格格不入,就不像是人间的。
“程老板吩咐了,小的引您上去。”迎客的门童接过活,笑脸走在前边。
温离扫了眼大堂吃酒吃肉的食客,边跟着门童边解了系在领口的结。白夜见状便会意地接过褪下的披风,挂手臂上,一块上楼。
温离内搭的宽袖衣裳,提摆往三楼去,沿途朝下边大堂又眺了眺,端菜的丫鬟穿梭客桌间,络绎不绝。灯笼高悬,映得一片灯火通明,烟火气十足。
雅间门口站着几个家丁打扮的仆从,温离一瞥,瞅见一位老熟人。风荷也跟着他们一道守着,门童敲响,听里边给了回应方推开,笑着说:“程老爷,李爵爷到了。”
“门口等着。”
“是,主子。”
温离吩咐白夜随他们侯在外边,晃着拢起的扇施施然来了。
跪坐席位的众人就瞧见屏风后有个模糊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