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骨(130)
“先生今天杀的敌军比我们谁都多,还斩了敌军主将。如果真是敌方派来的奸细,这血本下的,我们也算是不亏了。”赵屿笑道,拉住沈辞的手,带他起来,“再说不知为何,我一见先生就觉得——亲近。”
赵屿其实没说实话。
他应该是一见先生就觉得惊艳,莫名的喜欢,忍不住想要亲近,想要保护,恨不得奉在心上,好好的宠。
这话当然不敢说,简直活生生的登徒子,赵屿自己都觉得自己魔怔了。
“亲近……”沈辞轻轻的念着这两个字。心想着是啊,我们可亲近了呢,我养了你两辈子,爱了你两辈子……
人多的地方的确暖和,赵屿将沈辞安置在最中央最暖和最舒服的位置,烧了热水给他喝。
士兵们心思更纯直,佩服英勇善战的真男儿,白日里沈辞的那一手剑法,让众人惊羡不已,这会儿忍不住凑上来问这问那。
大将军一直以来对北川军也是极宠着的,只要不是关于他的身世来历,沈辞都是有问必答。
“行了行了,夜深了,你们不睡人家先生还要休息呢。”赵屿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见沈辞面色疲倦苍白,就赶紧来赶人。“先生不像你们这群人来疯,人家是正常人,得睡觉,都散了散了。”
赵屿赶走士兵,自己坐在沈辞身边,“委屈先生,风餐露宿。你躺在我身后吧,我给你挡着风。”
沈辞怔怔的看着赵屿。他很想问赵屿,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就因为救过你的命吗?不用报恩的。因为我爱你,所以一切都不用你计较偿还。
而且你将来也会救我的。
但这些他都没办法说出来。沈辞吸了口气,拉住赵屿手腕,声音低缓温柔,“将军,我们躺在一起吧……这样就谁也不冷了。”
赵屿耳朵在夜色深处悄悄的红了。他心跳如鼓,很久才找回神智,尽量正人君子一般的坦荡点头,“对,先生说的对,我们睡在一起……不,不是,我们躺在一块……呃,好像也不对……就是,就是并排躺着,离近一点……”赵屿乱七八糟的,觉得自己怎么说都有毛病,怎么说都浮想联翩。
“总之,就不冷了!”他干脆不说了,装木作样的冷静下了最终总结。
沈辞不知道他在慌张些什么,行军打仗而已,抱团取暖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只是觉得眼前人这呆愣愣的模样有些好笑,忍不住就低垂视线,抿唇笑起来。
火光映衬下来,柔和了苍白的颜色,带来了更多温暖的生机。赵屿惊愕的发觉,眼前人这一颦一笑竟然都如此好看,让他全然无法抵挡,着魔一般的迷恋。
年轻的小将军像是遇见了魅惑人心的狐貍精,再一次愣神了。
沈辞就这样跟随着北川军一路南下回北川城去。他懂事的没有打听赵屿为何带人来战,与他交战的是什么人马,为什么没有追来,他们走了这道缺口谁来填补。
他只把自己当做一个误入战局的外来客,不闻不问,像真的只是顺路而已。
赵屿一路上对他百般照顾。赵屿没问过沈辞是不是身体不好,但对他的身体状况十分上心,一路上体贴备至,小心照料。行军的人喝惯了河水冷水,吃惯了冷饼子。但赵屿每一次休整,都要烧热水给他,饼子也是烤的酥脆才送过来。
沈辞说了许多次不必麻烦,可赵屿就是不改。甚至连路边采摘的野果,都是挑最红润饱满的送来给沈辞……
夜里的时候,赵屿除了值夜的时间之外,也是一定要和沈辞躺在一起,仔细判断着夜风的走向,总要给他挡着。
沈辞身体不好,容易疲惫,但夜里却睡不着多久。有时候他会醒过来,一转头就能看见躺在自己身边的小将军。
他便静静的凝望着,在心里勾画他的眉眼。这时候的殿下还很年轻,未经磨难,如同一把刚刚出翘的宝剑,光芒万丈,甚至连眉头都很少蹙起。
这样的殿下……
沈辞心像是被人紧紧握着,他忍不住想,如果一切都不会发生,殿下一直是这般模样,该有多好。
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北川城。这一路上赵屿与沈辞交谈甚欢,赵屿发现沈辞是个见识极广的人,与之脾气相投,两人极谈得来,更妙的是沈辞对行军打仗调兵遣将颇有见解,一路上指点了赵屿不少。
以至于赵屿这一声先生已经叫的越来越习惯,十分的发自内心。
“先生家在北川城吗?”到了要分别的时候,赵屿十分不舍,“能否告知我地址,我还有许多事想向先生请教,改日登门拜访,也好好的请先生吃顿饭,答谢两次救命之恩。”
沈辞垂目静立,傍晚的风吹起他的衣袖,他默然片刻,缓缓摇头。
“萍水相逢,这一路多得将军照拂。你我算是两清了。”夕阳最后的光晕下,神秘的先生声音轻缓,温柔又坚定的拒绝了他挚爱的殿下。
他躬身一礼,声音淡漠得好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
“将军保重。”
沈辞辞别了将军,自己进了北川城。他意外获得来到过去的机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能跟他的殿下在这一世有一段朝夕相处的日子,已经是意外的收获,再不敢沉沦于此,忘了自己为何而来。
他打算现在北川城中打探一些信息,而后就动身北上,去往雪山脚下。
赵屿曾与他提及敌军攻城的大概时日,屈指算来也不过就是这么一两个月了。沈辞时间紧迫,恨不得不眠不休,但身体不许他逞强。
一到北川城,沈辞就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