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骨(132)

“先生等着，我去请大夫。”

“将军，真的不用……”沈辞连忙拦着，“我，我这是老毛病了，大夫也看不好的……将军不要费心了。”

“看过才知道能不能好，不许说丧气话。”赵屿低声数落他，却又觉得自己似乎语气太重了，连忙软下嗓音，温柔的哄一句，“我们军中有个很厉害的大夫，什么病痛都能药到病除，我接他来给你看看。吃了药就不难受了，很快的，等着我。”

沈辞捧着热水，看着赵屿一路跑着出门给他请大夫。

他眼眶酸胀，满心无措，连忙垂下头来，有什么东西啪嗒一声，落进了那碗热水里。

好像无论是旧时光里还是现实中，赵屿都致力于给沈辞找各种各样的大夫。这回也是一口气带来了好几位，都是相熟的。

“这位擅长治内科病症，这位擅长外伤，这位精于针灸，这位善调养。”赵屿一一介绍，“来都来了，都看看，都看看。”

几个人围着沈辞好一通望闻问切，把他身上的那些新伤旧患扒了个底朝天，最终的结果还是只有仔细调养一条路。

赵屿眉头紧锁，吩咐跟来的士兵带大夫们去开方子抓药熬好送来，自己走回沈辞床边，凝目望他，许久低叹一声，再忍不住满心疼惜，“怎么这么多伤病……”

沈辞眉眼温和，心像是被温润至极的泉水包裹着，他忍不住抬起手，轻轻的搭上年轻将军的肩膀，温柔开口，像是在安抚什么，“没事的，都是老毛病了，都习惯了，不难受。”

赵屿被他这么温柔的哄着，却莫名的难过委屈，闷闷的开口，小声埋怨着，“那怎么也不注意些，身体这样弱，还往那么危险的地方跑……这一路也不跟我说……”

沈辞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浅浅笑起来，原来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的殿下都一样的疼他，见不得他受半点伤。

“真的没事，将军。你看我杀起人来不是比谁都厉害吗，能有什么事儿呢。”沈辞很久没有心情这样好了，忍不住就调侃起来，“将军这么心疼我干什么啊，不怕我是敌国奸细，给你用苦肉计啊。”

赵屿抬眼看他，心想你哪用得着苦肉计，分明是美人计……

病中的先生依然是好看的，苍白憔悴，有种虚弱柔软的美，与沙场之上耀眼璀璨如同利剑般坚韧飒爽的美截然不同，却同样让人移不开视线。

赵屿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人身上能将两者全然融合，一刚一柔，都美得让人心折。

“好了，将军别皱着眉了。年纪轻轻的，装什么少年老成。”沈辞没有忍住，抬手轻轻拂开他眉间褶皱，声音低缓，温柔至极，蕴含着许多不可说的情谊，“如若可以，愿将军一生事事顺意，时刻展颜。”

赵屿的心猛地一颤。

他久久失神，好不容易才唤醒理智，低头无奈一笑，“明明你是病人，怎么还反过来哄我了。”

“那将军来哄我啊。”沈辞靠在墙边，唇角牵起一抹笑来，声音懒散，一副躺平任调戏的模样。

小将军哪里经受得住这个，脸一下子就红了。他深呼吸几次，憋出来一句，“先生饿不饿？”

城下骨-78

小将军哪里经受得住这个，脸一下子就红了。他深呼吸几次，憋出来一句，“先生饿不饿？”

沈辞一怔，这才意识到已经过了饭点，他是不觉得饿的，身体坏的太厉害了，脏腑时刻都疼，什么也不想吃，更吃不下。但他的殿下可该饿了啊。

“真对不住，耽搁将军到这么晚。本应该留将军用晚饭的，可将军也看着了，”沈辞无奈的笑一笑，“我家里实在没什么东西，今日就不留将军了，改日再登门……”

“你这些日子都吃什么？”赵屿打断他的话，皱眉问一句。

沈辞一愣。

他这些天啊，除了井里的冷水，几个当日分别时赵屿给的野果子和干饼子，之外也没吃过什么。

“你是不饿，还是病的厉害吃不下，还是……”还是没有钱吃饭……赵屿好不容易被美色蛊惑而忘记的心疼卷土重来，他拧着眉头，满心自责，“怪我，我应该早点来找你的……”

“和将军有什么关系……我的确是病着，胃口不好，吃不下太多……”沈辞连忙道。

赵屿心里更难受了。

他打小生活在军中，虽然养的不精细，但也是受到了军营上下很好的照顾。他要是有个什么病痛，肯定能获得加餐，吃细软好消化又喜欢的食物。在赵屿的心里，生病就该这样的。

可眼下，他的先生病的这么厉害，却孤身一人，什么都吃不上。

赵屿简直难受的不行，落下一句先生等我，就匆匆的跑走了。

这孩子啊……跟下辈子一模一样……这么心软，这么温柔，这么细致。

沈辞疲惫的合上眼睛，心想着，好想一直留在这里啊，至少这个时候，殿下对他的好，都不是因为把他当成了别的什么人。

赵屿跑出去的时候恨不得叫北川城最好的酒楼送一桌满汉全席过来，但很快冷静了，先生病的那么重，肠胃自然虚弱的厉害，怕是吃不下这些。

旁边几户人家飘来米香，赵屿不愿意沈辞再挨一点点饿了，硬着头皮敲门过去。

这家住户是一对老夫妻，带着个小孙女。老两口子人很好，给赵屿盛了一大碗热腾腾的小米粥，也不肯收钱。

赵屿捧着粥回来时，沈辞正歪在床边咳嗽，指尖隐隐沾了一点点血痕，见到赵屿立刻就将手掌垂下来，抬头朝他笑，“将军给我找了什么好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