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交谈很少，大家专注而沉默地用餐。

赵瑜跟陈泊闻并排而坐，她视线落在餐桌边缘黑色包装的酒瓶上，周凛安带回来的，但因为度数较高，被吴敏制止打开了。

酒精可以稀释出很多快乐，可以让人短暂地忘记一些麻烦的事情。赵瑜最后看了眼那瓶无法享用的美酒，端起面前的茶杯，清淡的白茶，怎么品都像尝不出味道的白水。

她的这些小动作被另一侧的人尽收眼底，赵卓诚起身离开餐桌，回来时手里多了支浅绿色的玻璃瓶，是度数不太高的白葡萄酒。

“之前梁叔叔从法国让我带回来给你尝尝的，这段时间总不见你回来，今天总算可以送出去了。”

他边说边放下酒瓶，挡下背后的目光，把话题引到了今天的客人上，“小陈能喝酒吗？”

陈泊闻停止用餐的动作，浅笑着应下，“可以试试。”

主随客便，吴敏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赵瑜终于如愿以偿地尝到了这瓶酒。

醇厚浓香的酒味顺着吞咽的动作慢慢化在舌尖，她放下酒杯，透过杯壁玻璃看见了对面的周凛安。

他脸上的情绪很淡，正在回答陈泊闻问出的问题。他们自落座起就没有过一次交谈，但赵瑜还是捕捉到，在她举起酒杯时，周凛安看了她一眼，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杯口朝她所在的方向微微倾斜。

谁要跟他碰杯。

赵瑜轻嗤一声，仰头，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水。置气般又倒了一杯，这次只是放在面前不动。

余光里，周凛安接过一通电话，起身慢慢走离餐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看见他嘴角有扬起的弧度。

那一瞬的较劲与怒气似乎只是幻觉，饭桌上只有轻微的餐具与餐具的碰撞声。

“一个人喝酒多无聊。”身侧陈泊闻端起了酒杯，“一起碰一杯？”

赵瑜当然不会拒绝，她举起准备搁置的酒水，“生日快乐。”

陈泊闻眼眸明亮，“谢谢。”

饭后，陈泊闻接到一通来自甲方电话，情况紧急，他必须立即回去。外面在下雨，陈泊闻今天没自己开车，吴敏提议说让赵瑜送送他。

撮合的意味很明显。

陈泊闻看了眼正要起身的赵瑜，摆手说不用麻烦。

吴敏放下手中的书，态度坚持，“麻烦什么，赵瑜一会儿也要回工作室的，顺路。”

她说完扫了眼还坐在沙发里的赵瑜，“早上打电话让你回来的时候不是说还有事情要处理吗？”

吴敏顿了顿，颇有赶人的意思，“还不去？”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从楼梯传至客厅，周凛安跟对接的乙方通完电话，刚走近就听见吴敏让赵瑜送送陈泊闻的言论。

他揿灭屏幕，打断赵瑜正要出口的话，“下雨天路上不好走，正好我也要去静安路那边，陈先生不介意的话，跟我们一起吧？”

陈泊闻正好也有很多工作上的事情想跟周凛安聊聊，饭桌上说太多总不太礼貌。此刻周凛安主动提起，他怎么可能会说介意。

“当然，就是麻烦周先生了。”

入乡随俗，一顿饭下来，陈泊闻已经熟练地切换到各自的中文名称。

“不麻烦。”周凛安回头，看了眼吴敏身侧的赵瑜，“赵瑜今天喝了酒，我本来也要送她过去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始终停在赵瑜的脸上。她正慢悠悠走上前，“你就没有喝吗？”

距离拉近，赵瑜踩着高跟鞋，两人肩膀持平，她背对着，用只有他能看见的口型传达不满，“装什么？”

三人前后走出大门，周凛安跟在赵瑜的脚步之后，隔着不到一臂远的距离，“下次如果要了解别人，就用眼睛光明正大地看，这样才不会产生误差。”

他那会儿只是端起了酒杯，但并未喝下一口。

前方陈泊闻已经停在了车前，赵瑜忍着怒意，拉开了后排的车门。

她站在原地，手停在把手上，眼神示意，“Kris，上车吧。”

陈泊闻顿了顿，还是向前，两人一起在后排落座。

在开出一半路程时，赵瑜侧头问陈泊闻，“你今天吹蜡烛都没有闭眼，不许愿吗？”

车轮碾过一个水坑，轻微颠簸。

陈泊闻自成年后就没过过生日，许愿更是不太会出现在他生活里的一道流程。

他对上赵瑜的目光，“可能觉得，有些愿望无法靠几根蜡烛实现吧。”

比如他正在洽谈接触的一个度假村的项目，方案出了五六版，甚至没有跟甲方主要话语人见到面。如果能拿到这个项目，那么他在内地的公司，基本可以实现平稳过渡。

陈泊闻扶了扶眼镜，开玩笑道：“但是如果真让我说，可能又会贪心地想出一堆。”

“很正常啊。”赵瑜说完看了眼后视镜上反射出的脸，“没有愿望的人才不正常，连自己都欺骗的人，就是虚伪。”

周凛安侧头看路况，两人视线在镜面中交汇，他平淡地移开，像是完全没听到。

车子驶过两个红灯，在距离赵瑜工作室还有一个路口的距离掉头，目的地是导航上陈泊闻的公司所在位置。

赵瑜终于爆发，“你为什么绕路？”

明明先送她才是最优路线。

前方换道的车过多，短暂堵车，周凛安手指在方向盘的边缘轻点了两下，“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

在终点都不明确的情况下，谈绕路就是唯心。

道路疏通，周凛安视线专注在路面，“我一会儿要去松白路。”

松白路在赵瑜工作室往前五百米，先送陈泊闻再送她就是最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