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有酒家(366)
孙秀娥连连说好,这时才注意到后面的女婿。
许修远一脸愧疚,上前行礼请安:“岳母大人,这些年让您受累了。”
说实在的,当初刚到安乡的时候,孙秀娥多次怨道这女婿不成器,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如今再看到孩子们回来,心里再生不起气来。
她温和一笑点了点头:“快,进屋,中午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孙秀娥吩咐厨房给二人准备洗澡水,收拾一个院子出来给他们住。
孙锦语沐浴更衣后,到厨房来了。
“你怎么不歇会儿?等下吃饭我让人叫你,这么大老远回来,不觉得累啊?”孙秀娥一边搅动着锅勺一边说道。
孙锦语凑过来看了看,紧紧挨着母亲,“我想跟娘一块儿。”
孙秀娥嗤笑出声:“啧啧啧,瞧你都多大了还这么粘人?你姑娘都生儿子。”
孙锦语:“不管多大,在娘的面前我依然是孩子啊。”
孙秀娥笑着摇了摇头,忽然拿着锅勺假意敲她脑袋,“你前不久才来的信,怎么没说要回来?你知道我和你爹苦巴巴地等着你回来,要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准备接你。”
孙锦语偷偷暗笑,迟疑道:“是……是婉儿,她来信说别告诉你们,给你们二老一个惊喜。”
孙秀娥一哼声:“这婉丫头,着实该打!明知道我们为这事着急还瞒着。”
……
文渊阁内,肖克岚听到女儿回来的消息,处理完手头要紧的事,早早地回家。
一家团聚时,又是大哭一场,肖克岚老泪纵横,哭得面红耳赤。多少次梦里和女儿团聚,可当醒来时,女儿又不见了。
瞧他们哭得差不多了,许修远缓缓上前拱手鞠躬:“岳父大人,是小婿做事不周,害您受连累,还请岳父大人责罚。”
肖克岚擦干了眼泪,起身过来扶起女婿,“切莫要说责罚,这事都过去了,你们能回来就好,往事就别再提了。”
孙锦语和许修远在家里休息了一阵,六月前往益州看女儿和外孙子。
孙秀娥原本也想去的,但初夏一夜里蹬被子受了寒,留在家中养病。
肖克岚公务越发繁忙,平日时常不着家,在家时应酬也多,几乎每日都有门生拜访。
这天难得清闲,夫妻俩睡了个午觉。肖克岚下床时,打着哈欠倒提起靴子,一声咵咵响,一块碎银子落在地上。
孙秀娥也起身来,朝着地上那一两银子看过去。
肖克岚不紧不慢地捡起银子,放进靴子里。
“有荷包你不用,银子偏偏要放鞋子。”
肖克岚淡淡回道:“习惯了,不塞一块心里不踏实,路也走不稳。”
孙秀娥:“你也不看看你那脚掌边都凹了一块,不怕将来走不动道啊?”
肖克岚摸了摸脚掌边沿微微凹陷的地方,不以为然道:“那是将来,我只知道如今我鞋里塞了这块银子,走路才能四平八稳。”
说完穿上了鞋,轻轻跺了几下脚,让鞋里的银子挪到老位置,大步走出屋子。
转眼到年底,孙锦语夫妇俩从益州回来,车上带了好多腊肉腊肠,都是岳氏和许婵给他们装上的。
这个春节,肖大郎也留在京城过年,肖克岚家里热热闹闹的,终于不似去年春节那般死气沉沉。
大年刚过,王婉儿做东请大家到城外泡温泉,肖克岚在文渊阁忙到下午,因而没有一同去。
回到家坐下,小厮端上茶水和点心,这千层糕还冒着热气,一看就是许修远做的。
“姑爷呢?”
小厮回道:“在大厨房呢,这点心就是他做的。”
肖克岚暗想:不是都泡温泉去了吗?他怎么没去?
来到大厨房内,看到许修远一个人坐在灶台旁的小凳子上,两眼无神发着呆。
“修远啊。”
听见声音,许修远回过神来,连忙起身迎上去:“岳父大人,您怎么到厨房来了?”
肖克岚忙摆手:“我这里没这么多讲究,年轻那会儿我还扫过猪圈呢,什么地方进不得?”
翁婿俩就在灶台旁坐下聊天,这几个月肖克岚发现女婿跟以前不太一样,不过也能理解,经历这一次大难,也该成熟些了。
“你爹娘知道你已经回来了吗?”
许修远一时哽咽住,当初许婵才到琼州来看他们不久,他给泉州二老寄过一封信,但一直没有回音,从那以后再没有寄过书信。
肖克岚也看得出他想亲人,尤其是过节众人相聚时,他神情总有一丝落寞。
“回去看看吧,他们毕竟是你的亲生父母,血浓于水,不管怎样他们生养了你,事发之前,至少你是依靠着家里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这是不争的事实。”
许修远吞吞吐吐道:“可,可是锦语她……”
肖克岚明白她的意思,深知女儿的脾气有六七分像她娘,拍着女婿的肩膀说道:“没事,我来跟她说。”
在肖克岚的劝说下,孙锦语同许修远一道回泉州看看。
许家二老已不在人世,陶氏还是去年底病逝的,百日孝期还没过,家里三兄弟便分了家。
许修远只找到许老六,跟着来到父母的坟前。
这就是城外荒郊野岭上挖的两座坟,许四海的是石碑,陶氏的只是一块破旧的木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