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262)
据说,此次加封之后,世家贵妇中有不少命妇都跃跃欲试,想着脱离夫君,给自己挣功绩。
像宁云裳那样冒天下之大不韪冲到前朝做女官,过于惊世骇俗,且被男人排挤,加封内命符,或许是寻常世家女子更容易望其项背的努力方向。
可惜,宁不羡封赏拿下,人就懒惰了下来。
据她说,前段时间的勾心斗角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现在只想躺在花园里睡觉。
于是她这一睡,就是三四天。
从前是在沈家见天的不见人,现在允许她努力做生意了,她反倒成日在家,引得罗氏都被老太君支使了好几次,表达不干涉她出门的意思。
可,宁不羡就是觉得自己累了,要休息。
人人都以为她是想成就一番事业,可她很清楚自己不是宁云裳那样有大抱负的人。她所有的努力,只是为了未来过得更舒服,或者说,在想要舒服的时候,没人能够指摘她。
她悠然地,在日头下翻了个身,打算再小憩一会儿。
这时,院门外传来了敲击声:“少夫人!少夫人!”
是灵曼的声音!
她可没忘灵曼上次闯院子,是兴隆布庄着火的时候。
灵曼每次来,都是出大事!
宁不羡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怎么了?”
灵曼喘了口气:“陶……是陶郎君。跟着他的人说……陶郎君遇刺,现下被抬了回来,重伤在榻。”
第一百六十一章 私闯宫门
“他在哪中的箭?”
“景云楼附近。今早陶庄主忽然兴起,说无事可干想要故地重游,我们几个听您的吩咐便一路跟着他,谁知转了个身,人就不见了。再找到,就是陶庄主中箭倒在景云楼附近,身旁围了一群百姓。”
“围观的人里有可疑的吗?”
“问过,都是东市内的商户,没什么可疑的。”
“……”
一盆盆带血的水被往外倒。
宁不羡掐着手指站在外面,望着灵曼、齐蕴罗和茶庄内的仆从们进进出出。
“他怎么样?”低头看着坐在一旁神色紧绷的大夫,她不自觉地问道。
然而,这其实是自欺欺人。
因为在大夫检查伤口时,她已经看见了,箭尖正中胸口,极深地没入胸前的骨肉中。涌出的鲜血染透了几层被单。
陶谦面无血色,惨白的如同即将入殓的纸人,双眼紧闭地躺在床上,即便方才大夫为了检查箭口的伤口,将他本就破溃的皮肉撕开了些许,他也没有任何感知。
他伤得很重,极重。
看上去,像是快要死了。
“回夫人的话,我方才检查了陶庄主的伤口时,发现他似乎是在遇刺的时候,出于对自我的保护,有一个下意识躲闪。这一下躲闪虽说避开了箭矢直入心肺,可也同样导致他在箭矢的冲力下被冲倒在地。箭矢折断,断裂的箭头和木屑全扎入了皮肉之中……老身无能,实在是没有把握将他胸口的东西,全部清出来……”
“可您已经是这京城中最好的医师了!”
“可不敢,可不敢……”那大夫慌忙摆手,可随即又叹了口气,“宫中有一位陈御医,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当初他还未入宫时,曾在乡间遇一小儿误吞硬物,硬物卡在喉咙中,危在旦夕,恰逢陈御医行医路过此地,不到一刻便成功将硬物取出,救那小儿性命。若能请到他……陶庄主兴许有救。”
“可御医奉职内廷,臣子去请,便是僭越。”
大夫摇头叹息,拱手道:“……所以,夫人还是通知洪州,尽早为陶庄主,准备后事吧。”
宁不羡深出了一口长气。
“您先尽量帮他把命吊着,余下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大夫见她言辞笃定,不由得点了下头:“……是。”
齐蕴罗闻言,快步上前,压低声音道:“你真打算去给陶庄主请御医?可是这……”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宁不羡平日里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但是真碰上了皇室,那就是铁板一块。
“做不到也得做……”她默默地将视线转向床边。
此刻,大夫已经取了小镊和针卷,正在竭力为陶谦施救。
厨房的小灶台上,价值千两白银的老参已经炖上了,看样子,宁不羡是铁了心,不计代价也要把陶谦这条命给捞回来。
她斟酌片刻:“让阿水备车,派人去户部官署请云裳,让她带我入宫,求见皇后娘娘。”
“你疯了!”齐蕴罗惊呼了一声,压低嗓子,“无诏不得入宫。你最后就算见到了皇后娘娘,也免不了惩罚。”
“罚就罚吧,只要罚的不是我这条命,罚多少家产都无所谓。”
齐蕴罗讶然:“这……陶庄主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我只是不想他这么不声不响地就死了。”宁不羡微微别开了头,“我还得他从榻子上滚起来告诉我,他这次回京究竟是掺了些什么好心思,才最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阿水!”
她叫道。
正在帮忙递手巾的阿水,把手里的东西交给灵曼,抹着眼睛过来了。
“姑娘,刚取了箭头,你看。”
就是寻常铁匠铺里打给猎户用的箭,没有半分特殊的地方,似乎是射箭人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
会遮掩身份,那就是在这京中身份敏感特殊的人。
“……先别管那么多了,保命要紧,走。”
一个时辰后,宫门偏门处。
夏日的垂柳在日头下撑起一道浓绿的荫蔽,马车轮碾压过地表,带起细碎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