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不骗别人(120)+番外
“泰和二十五年……那便是圣上继位前两年,那时平南王也才拿下越州不久,宁公起初并不愿为平南王效力,平南王亲自去请了数次,都被婉拒,却在泰和二十六年初归入平南王麾下……当真如此巧合吗?”
阿商听着也觉得有那么些巧合,但陈兴文就是一介商贾,后来陈家富庶起来,他还汲汲营营想要做官,若真与宁公或是平南王相识,何必舍近求远?
虞循摇头,“肯定不是普通商贾这么简单,你还记得老刘头说的吗?他道陈兴文年幼失怙,族中亲友待他并不好,还侵吞了他父辈留下的田产、宅第,这才使他走投无路改去行商。他行商所有资费,皆是王夫人为他筹得,经由他做生意,两人生活已有起色,因和要将王夫人送去越州,而他自己则两头奔波?”
“为何?”
虞循叹了一口气,“老刘头说,陈兴文与王夫人感情甚笃,泰和二十五年年初正是他们新婚,你说,能背离祖籍,将与自己心意相通的新婚妻子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许多年,会是什么缘故?”
“什么缘故……是他们在越州置了新宅,要不然就是遇上了相识之人,若不是在越州站稳脚跟,王夫人独自留在越州怎么看都不妥当。”
“正是如此。阿爷曾在越州小住,常往宁公家中做客,听说过一桩旧事,是关于宁公的。”
那旧事说的是宁公少时家贫,与老父及尚在襁褓中的幼弟相依为命,白日替人在富人庄子上做工挣得些许米粮,夜里苦读诗书,只盼有来日得中进士,光宗耀祖,不再让老父幼弟受苦难。
然有一年冬,恰逢雪灾,家中米粮尽,囊中也无银钱,大人尚且能捱得过,襁褓中的小儿平日本就吃的不多,这一断粮,可怎么得了。为此宁公冒着大雪,往更远的庄子去谋生计,待夜里回来,见家中备起碳火,炉灶上热气蒸腾,老父佝偻着身子,缩在炉灶边,唯独不见幼弟,心中凄然,略想一想也知晓他离家这一日,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宁公年岁已有十六,其父因觉宁公这个年纪早该有大作为,何以会为了照顾老父与小儿耽误了前程。那一日恰逢邻里一熟人来访,还带着一对年长的夫妇,只道膝下无儿无女,希冀求得一个懵懂小儿当作自己的孩儿养育,打听数户人家,知晓宁家孩子还在襁褓,觉得正合适,便寻了熟人上门来说合。
宁公父亲不忍,也知晓若自己应下,待长子回来,恐怕也不能依,但实在别无他法,他体孱多病,幼子还是不会言语的小儿,仅靠着长子每日辛劳得来的一点米粮,不过是苟延残喘,长子事业不得成,幼子能活几日也不知,那对夫妇典买幼子的银钱足够长子接下来读书、应试,乃至娶妻生子,而幼子懵懂无知,在那富人家也能好好活下去。
宁公当初再如何悲苦,再如何要去退还银钱找那夫妇将幼弟要回来,也终是就此分别,再无音讯。事已成定局,宁公只得看顾眼下,将老父照料好。
阿商想起曾见过的德高望重的宁公,从容平和,受人景仰,实在瞧不出还有这样悲惨的过去。不过郎君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此事,他琢磨了一下,惊道:“莫不是这陈兴文就是宁公的那位幼弟?”说完又觉得不对,也没听说宁公还有一个弟弟啊?
虞循说:“是不是不知道,但很有可能。阿爷说,宁太公后来因悔恨当初典卖幼子,缠绵病榻数年,在临终前交待宁公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找回幼子,而宁公一直谨记此事。直到永成初年,阿爷与姜世伯再去越州拜访宁公时,得闻
宁公寻回幼弟,但阿爷不曾见过其人,只阿娘去拜会宁夫人时见过另一年轻妇人,说是宁公弟妇。”
“那这不就对上了吗?”阿商喜道:“陈兴文在行商之时与宁公相认,担忧在南漳县独居的王夫人,便将王夫人送往越州兄长家中,托兄长照料,那这样算来,若宁娘子真是宁公之女,宁娘子便是陈兴文侄女,宁娘子与那投水自尽的陈娘子一家姐妹,这难道就是宁娘子来汜州的真正目的?”
虞循叹息着,宁知越与越州宁家应当真有关联,阿商的推测也更往真相进了一步,只是事情果真如此,也算有了进展,但他并不如阿商那样乐观。
他从阿爷阿娘那儿得知的内情不多,并不清楚后来为何未曾听过宁公胞弟的传闻。又有,若陈兴文真是宁公胞弟,为何两人分隔两地,不通来往。还有陈家的这桩案子,宁知越远在西域都知晓了此事,越州宁家、京城宁侍郎会不知情?她回中原遭遇了她三哥阻拦,被她二哥带回京城,又被关了禁闭,显然是刻意而为,也就是说宁家和宁侍郎漠视陈家了的惨变,又极力阻止宁知越来汜州调查真相。
阿商更懵了:“这怎么可能?那可是宁公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宁公怎会如此狠心?”
虞循摇头:“不是狠心,是不是时候。宁公当年效忠平南王,便是圣上也礼贤下士请宁公入朝为官,宁公也婉拒了,为此不得已接了圣上赐婚的圣旨,将已与姚珲定亲的长女嫁给皇后族亲武安侯,是为打消圣上猜忌。江州、袁州、汜州因袁志用,其实是圣上一直欲拔出的一根刺,但能不费分毫兵力就将其拿下的只有姚珲。昔日姚珲据守剑川不肯回朝,便是在等这样一个时机,用江、袁、汜三州换剑川,但圣上不会答应,姚珲在剑川多年,其势力根植于剑川,若是应下,二者尽归其所有,偏偏陈家又在汜州……宁家有何举动,等同于平南王府的意图,为了避嫌,便是知道也只能装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