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与质子(179)
段曦宁欣赏着他的手,修长匀称,指节分明,却不显粗犷,只怕再上乘的白玉也雕琢不出来:“手这般好看,难怪弹出的琴音那样好听。”
沈渊有些不好意思,便道:“陛下快用膳,一会儿该凉了。”
“腾不出手,你喂我。”段曦宁凑过来无赖道。
她难得撒娇耍赖的时候,沈渊根本不愿拒绝,抬手拿了点心来喂她。
当她的唇似有意似无意地轻拂过他的指尖时,他只觉得指尖一阵酥酥麻麻的,不停地触动着他的心弦。
最终,那被触动的心弦开始失去理智。
被她把玩的手反过来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近了许多,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后颈,覆上了那扰乱他神智的双唇。
那唇间还留有一丝点心的香气,令他不由自主地探索、攫取。
段曦宁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主动,先是一愣,随即热烈地回应着他。
殿中瞬时静默下来,只余脉脉温情流转。
第103章 牝鸡司晨
年后休朝这几日, 段曦宁除了偶尔理政,几乎日日都跟沈渊腻歪在一起,好好地体会了一把从此君王不早朝是何滋味。
然而越是欢快的时光, 就越是溜得飞快,如白驹过隙。
一晃,这个年又过去了。
因着今年要春闱, 开朝之后, 她便格外忙碌起来。
此次春闱, 段曦宁特许新归入大桓的原蜀国故地、荆国故地学子, 甚至若梁国学子有意, 皆可参加。
因而今年开春时云京格外热闹,进京赶考的学子比往年多了不少。
蜀地、荆地的书生自是来了许多, 梁国却是颇多顾忌,少有人来的。
殿试之后,定三鼎甲时,段曦宁对一名叫谢云旗的江南士子赞不绝口, 却发现此人似乎是梁国人士。
她思虑许久, 最后仍将其定为状元。
她不是气量狭小、迂腐刻板之人。
既允了梁国士子参考,自该以才学定高下, 而非计较其出身。
终会有“从今四海永为家,不用长江限南北”的那么一天, 大江南北以前是、以后也会是一家人, 总不好现下就先寒了梁地读书人的心。
只是,三鼎甲面圣时,段曦宁一眼便瞧出, 她钦点的状元谢云旗乃是女扮男装。
她饶有兴致地起身走下丹陛,绕着谢云旗仔细瞧了一圈, 确信自己并未看错,附在其耳边轻声问:“女扮男装好玩儿吗?云旗姑娘。”
周遭众人闻言皆是大骇,齐齐看向段曦宁。
谢云旗还想嘴硬,兀自镇定地恭敬道:“陛下,您,您此言何意?臣不明白。”
“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名字起得不错。”段曦宁挑眉,语气带了几分戏谑,“你不知朕也是女子吗?还装什么?”
自知不能蒙混过关,谢云旗当即行了大礼,忙告罪道:“陛下明鉴,草民只为寻施展才华之所,慕陛下之英名前来投奔,此番只是便宜行事,并非有意欺瞒,望陛下恕罪。”
主持春闱的礼部尚书见竟出了这般差池,吓得心慌不已,忙大声指责:“大胆谢云旗,胆敢欺君罔上不成!”
旋即在场众臣皆纷纷附和,指责谢云旗不该以女子之身参加科举,此乃欺君大罪,理当严惩。
本就有朝臣不满陛下点一梁国士子为魁首,如今见此人竟还是女子,当即揣测其是梁国细作,心怀不轨,意欲搅乱大桓朝堂,要陛下将其斩杀,以绝后患。
“你大胆!”段曦宁沉声斥了礼部尚书一句,“朕还在这儿,你吆五喝六的给谁看呢?”
“臣不敢。”礼部尚书赶忙恭敬告罪。
段曦宁坐回龙椅上,扫了殿中众人一眼,让他们不由噤声,这才朗声道:“大桓科举,就是要集天下英才为朝廷所用,无论男女,无论出身,无论样貌。未有律法曾言,女子不得科举。”
吏部尚书道:“可是,从未有过女子科举之先例,女子怎能……”
段曦宁当即打断他的话,反驳:“大桓能出个女皇帝,如何不能出个女状元?”
又有朝臣小心翼翼道:“陛下到底不同于寻常女子……”
段曦宁当即驳斥:“不同寻常亦是女子,难不成还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她若与人争辩起来,旁人是很难说得过她的。
遥想当年,陛下初登基时,有反对的朝臣指责其“牝鸡司晨”,陛下便阴阳怪气地反问:“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公鸡下蛋?”
众臣言语几句,皆被她驳了回来,非常识相地偃旗息鼓。
再扯皮下去,陛下更难听的只多不少。
他们可不想“公鸡下蛋”。
谢云旗本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从家里偷偷跑来的,想着大不了就灰溜溜地回去,最坏也就是命丧于此。
反正试这一场,能叫人知道她一介女子不输天下任何士子,即便是死,也死而无憾了。
不曾想这位女皇当真如此开明,竟真的愿意给她功名。
她感激涕零,急忙俯身叩首谢恩。
“你姓谢,陈郡谢氏?”待众人退下之后,段曦宁将她单独留下问话,先问了她身份之异处,“当年被朕弃市的那个姓谢的,是你什么人?”
谢云旗犹豫,不敢说实话,又不敢欺君,支支吾吾道:“是,是我兄长。”
担心她误会什么,谢云旗急忙道:“但他向来荒唐,被绳之以法也是罪有应得,臣一向以其为耻,绝无因此而怨恨陛下之心!”
段曦宁又问:“为何想来大桓科举?”
谢云旗当即道:“自是仰慕陛下英名。”
“说实话。”这种拍马屁的话段曦宁听得都要起茧子了,自是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