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与质子(180)
“臣绝无虚言。”谢云旗见她似乎不信,情急道,“若臣在梁国,哪怕饱读诗书,以后无非是相夫教子而已。半生荣辱系于一人,但有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臣不愿过这般日子。陛下设女学、女官,允女子读书,为女子谋出路,臣因此想投奔陛下,不负毕生所学!”
段曦宁打量她许久,似在思量她的话有几分可信,许久才道:“朕留你功名,皆因这是你自己所考。既为我大桓状元,便知该忠于谁,你应当想得明白。”
谢云旗当即表忠心道:“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群臣拗不过自家陛下,只能不情不愿地认了这位女状元。
私底下,吏部却跟耍了个心眼,虽留了谢云旗的功名,却并未给她派职,想使她一直赋闲,难入官场。
这些事段曦宁自然清楚,但此时梁国尚未彻底归顺,朝中多有疑虑,将谢云旗安排到哪个官署似乎都不妥。若她强行赐官,极有可能适得其反。
一个谢云旗,还不值当她为其与百官为敌。
可她又见不得费尽心思点的状元就这么闲着,便转而调谢云旗做了女学司业,另外让她接替郑英鸣掌管云京锦绣堂诸事。
司业也好,锦绣堂令使也罢,实则都算不得多么要紧的官位,吏部自然也不敢阻挠。
相反,吏部尚书担心自己跟陛下玩心眼遭申饬,知晓陛下如此安排,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这口气却是松早了,忘了如此一来郑英鸣却赋闲了。
陛下转头就将郑英鸣调进了吏部考功司。
这么些年,大桓朝臣只要长眼的都看出来了,陛下对这位县主有所偏爱,比起那位女状元,县主才是他们万万得罪不起的人物。
事已至此,吏部也不敢再拿乔,乖乖地为考功司首位女郎中制告身文书。
说起来,考功司已许久未曾有郎中了。上一个郎中年终上计的时候失职,被流放到极北的怀远府做苦力,不知何日才能回来。
今年春闱出了位女状元,民间皆为此津津乐道,几乎盖过了所有士子风头,其文稿处处皆有人传颂,成为一时风尚。
殿试时,陛下所言更是令天下女子振奋,投身女学之人越来越多,致使女学先生更不够用。
谢云旗入女学授业,才使这一情况稍稍缓解。
每次春闱之后,学宫中学子们都会传阅三甲文稿,学其所长,这位女状元的文章是流传得最广的。
沈渊自然也好奇,跟着阅览了一番,对这位状元的文章,除了觉着文采斐然以外,并不作他想,反而是看到探花的名字时满眼惊诧。
怎么会是林维景呢?
先前他只顾着听闻女状元的传奇,未曾留意其他士子,如今见探花竟是此人,特地前去去求证。
果真是他,不是重名。
倒是叫人出乎预料,未想到他能有这般才干。
晚上,待沈渊回宫之后,段曦宁见他好似心不在焉,随口问:“怎么了,在学宫里摊上事了?”
沈渊仍旧有些震惊:“陛下,探花郎他……你先前未曾见过他吗?”
闻言,段曦宁眸中闪过异色,意有所指地道:“说起来,确实看探花郎有几分眼熟,我应当见过?”
“他……他是……”沈渊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与她说起。
忽而想到了不对劲之处,转而问:“陛下不曾见过此人,除夕那夜在等谁?”
段曦宁看他这模样,忍住笑意,未答,只问:“当初你换走的人,去哪儿了?我都没来得及让素筠追究。”
“就是,就是这个。”听她提起此事,沈渊心中不免紧张,吞吞吐吐道,“我,我将他送了出去,给了他银钱让他能接着读书,没,没想到他能高中。”
段曦宁调侃:“这么说你还挺会押宝?”
“你不生气?”沈渊紧张只是因为担心她心生猜忌,觉得他手伸得太长,疑心他与朝臣勾连,听她语气似乎并不在意,这才松了口气。
“我有那么爱生气?”段曦宁挑眉反问,“你跟我实话,我自然不会与你计较。”
“那陛下可愿意与我说实话?”沈渊却追问道,“除夕那夜,倘若我没有将他换走,陛下当真会与他……圆房吗?”
段曦宁笑意敛了几分,道:“我以后,或许会需要一个孩子。”
沈渊的心当即沉了下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内心挣扎了许久,道:“是我骗了陛下,我,我私下吃了避子药,陛下不会有孩子的。”
段曦宁却丝毫不意外:“你觉着能瞒得过我?”
秦老太医那好事的老头可是早就将他卖了。
大过年的,裹着黑袍跟做贼似的去医馆买这种药,亏他想得出来!
沈渊闻言,眸中先是闪过一抹诧异,旋即了然。
是了,这是云京,什么事能瞒得过她呢?
想到自己做的事,他神色不由赧然,心中又有几分忐忑:“陛下既知道,为何还与我这般?”
段曦宁歪头浅笑:“千金难买我愿意。”
对上她带着清浅笑意的双眸,沈渊的心莫名跳得快了些,明知她说话一向真真假假的,没几句实话,他却鬼使神差地总愿意信她所说。
第104章 梁国生变
段曦宁调走了一向对梁国君臣蛮横无理、总爱肆意插手梁国朝政的韩新柏, 只留了在鸿胪寺当过差、不知比韩新柏知礼多少的顾聿衡,又允梁国士子参加科举,年节给梁国的赐礼也是最丰厚的。
像是忽然转了性子, 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些手段未能让梁王受宠若惊,反倒十分惶恐,心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