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莳想了想:“松哥儿?”
松自来喻君子,也寓长寿。
沈夫人眼睛一亮:“松哥儿!好,就松哥儿!”
殷莳趁机问沈夫人:“那松哥以后就养在母亲这里吗?”
沈夫人却道:“等跻云回来再说。现在先放我这里养。洛娘那个样子,先让她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殷莳一秒洞察了沈夫人的心态。
之前把孩子抱走,是因为沈缇不能确定生死,这孩子碰巧是男孩,可能就是遗腹子了。
太金贵,所以沈夫人亲自养。
如今沈缇生命无虞。沈夫人内心里觉得她抱养这孩子好像对沈缇不吉利似的。
她不想养。
孙子再亲,也比不上自己亲自生出来的儿子。
沈夫人却给秦妈妈使个眼神。
殷莳不明所以。
秦妈妈转身取过来一个匣子。沈夫人接过来转给殷莳:“你辛苦了,你公爹十分高兴,这是他的心意,你收下。”
殷莳打开匣子,见是张折叠的纸,展开一看,是一张一百亩的地契。
京畿地区的上等田。
京畿良田难得。殷莳断断续续地收,到年底才陆续买了一百零六亩。还是零零碎碎的,东边十亩,西边二十亩的。
沈大人一出手就是一百亩,看地契是一整块。
沈夫人说:“这给你作私房。”
私人财产又增加了。
不用想都知道,自然是因为家中没有给妾室避孕,令妾室先正妻一步生出庶长子的补偿。
殷莳笑纳,真的是笑着纳的:“长辈赐,不敢辞。”
见她高兴,沈夫人心头也轻松了些。
又对秦妈妈道:“你快去看看松哥儿醒了没有,醒了抱过来给莳娘看看。莳娘那会儿眼睛都睁不开了,都没好好看呢。”
秦妈妈去了。
沈夫人把厢房收拾出来给沈当和奶娘住。很快奶娘抱着孩子来了。
沈夫人接过来,抱在怀里,跟殷莳说:“你看。”
殷莳凑过去看。
早上那会恍惚记得看了一眼,皮肤都皱着。
这会儿再看,已经展开了许多。
殷莳细看,赞叹:“怎么这么像跻云,这也太像了。”
秦妈妈掩口笑。
沈夫人笑嗔道:“傻话,跻云的孩子当然像跻云了。”
殷莳说:“这长大了得跟跻云一样好看。”
沈夫人说:“再等几日,饱满起来就好看了。”
殷莳左看右看,实在觉得有点新奇。
这世界上有一个这么像沈缇的小宝宝。这是沈缇的孩子。
沈缇都已经当爹了。
明明才十九岁。
“真想看看跻云看到松哥儿时是什么样。”她笑道。
沈夫人啧道:“他们读书人,讲究抱孙不抱子。可装了。”
殷莳不太能信:“真的完全不抱吗?”
“还是抱的。”沈夫人掩口笑,“跻云小时候生得可爱极了,谁舍得不抱。他爹也是要抱抱的。只后来跻云十一岁中了秀才之后,两父子就成日里辩来辩去的。可烦。”
殷莳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戳沈当的脸蛋:“你爹很快就回来啦,你别着急长大。”
“阿弥陀佛。”沈夫人道,“正是,正是。”
但她还是长叹一声:“唉……”
殷莳话里彩头虽然好,但沈夫人也知道,哪有那么“快”。甚至可以说,以现在来看,是遥遥无期的。
冯洛仪到傍晚终于醒了。
感觉脑子里空空一片,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唤道:“妈妈?妈妈?”
槅扇门推开,进来的却不是她的教养妈妈,而是院子里的三等婢女照香:“姨娘醒了。”
她唤她“姨娘”。
冯洛仪呆呆的,许久,记忆才缓缓回笼,低低地应了一声:“哦……”
家没了,母亲死了,教养妈妈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她如今是未婚夫沈缇的妾室,沈家的姨娘。
照香是她的贴身婢女。
月梢也进来了:“姨娘醒了?觉得如何?”
两个人一个将冯洛仪扶起来,一个端着水喂她。
又喂她吃了半碗燕窝粥:“先垫垫胃。缓一缓,再正经吃饭。”
冯洛仪皱眉,按住腹部:“勒。”
照香道:“就得勒着。秦妈妈亲自给你裹的。说这样恢复得快。”
照香和月梢当时都在场。冯洛仪生完孩子的肚皮给了她俩很深的心理阴影。
秦妈妈笑骂她们:“刚生完都这样,好好裹着,慢慢就恢复了。你们瞧夫人,就恢复得很好。”
“你们学着点,将来自己也用得上。”
冯洛仪吃了粥,漱了口靠在床上,半晌,终于问:“孩子呢?”
月梢和照香互看了一眼,硬着头皮道:“夫人把小公子抱到上院去了?”
没想到冯洛仪问:“是男孩?”
“是的呀。”照香说,“早上那时候不是就给姨娘说了吗?”
但当时冯洛仪刚生完,脑子里都麻的,眼睛里是空洞的。听见了跟没听见一样,脑子完全转不动。
其实根本没有接收到任何信息。
冯洛仪追问:“确定是男孩吗?”
月梢忙道:“确定,确定。就是男孩,是个小公子。”
冯洛仪呆了片刻。
生之前明明有很强的信念和期盼,不知道怎么地,真生出一个儿子来了,却并没有什么欢喜。
大概是因为少女时代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为未婚夫生出庶长子来吧。
庶长子。
又过了半晌,她又问:“是夫人抱走了?还是少夫人抱走了?”
月梢忙道:“是夫人。少夫人守了姨娘一整夜,姨娘生完,少夫人都睁不开眼了,回去的时候走路都飘。到下午才醒过来,先过来看姨娘。我们说夫人抱走了小公子,她也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