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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的素养(127)

身后犹如狂风起,一条白龙径自飞入楼阁,绕着雕龙的玉柱盘桓,龙首下垂,似乎也在看那纸人。

“西术哥哥,这是什么东西?”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身后的脚步声晚来了片刻。

“这是纸人。”

木离回身去看,长身玉立,面孔却是逆光,她能看清的仍旧是广袖黑氅,青色衣襟。

这个人就是西术。

“我当然知道他是纸人。我问得是,你为何做了个纸人?”白龙顺着玉柱滑下,挪到了长案之上,龙首搁在案上,顶着一对雪白的犄角,弯着脑袋似乎仔细地观赏着那个纸人。

青色的光晕在纸面上轻轻一闪。

“这纸上如何有你的气息?是你的一缕神魂?”

“此为道术。”

“何为道术?”白龙却问道。

“你诞生之日便是神明,而人要成神,必要修道。”

“何为道?”

“道为人中至善。”

白龙仔细又瞧那纸人:“这纸人会变成你么?会变成人么?姓谁名何,有名号么?”

那人影沉默了一息,才答道:“既是冬日里做得第一个纸人,便叫孟寒罢。”

孟寒。

木离身体越来越轻盈,她再度睁开眼睛,眼前的李孟寒真如白纸一般,一览无余。

“孟寒。”

西术的一缕神魂寄托在了纸人身上,不,是大罗神君的一缕神魂寄托在了纸人身上。

李孟寒听到她口中的称呼,起初不明所以:“你唤我什么?”

木离从来都称他为师尊,从未这样唤过他的名字。

“孟寒。”木离灵台震荡,头晕目眩,李孟寒竟然只是一个纸人,一缕神魂寄覆于身的纸人。

她看他的目光悲悯,李孟寒心下一惊:“为何如此唤我?”

木离仰头再望空中的蟠螭铜镜,烈烈火光中,白龙影依旧困于镜影之中。

她低头再看谷底躺着的谢烬渊。

她不过犹疑了一瞬,李孟寒见到她的目光,不由勃然大怒。

魔气四溢,谷中那未散尽的血色八卦重临高空,血刃凌厉而下,刀刀刮向地上纹丝不动的谢烬渊。

木离仰头,玄光剑光如雪,将血刃悉数斩为两段,可她的剑式仍旧未停。

“念去去,不离,不离,归去。”

一剑化为百剑,寸寸剑光如雪,直冲入云,往上撞击着两面铜镜。

烈火自上而下,剑光自下而上,两面旋转的铜镜终于发出骇人的破碎之声,劈里啪啦得响了起来,镜面发现了一道又一道蛛网似的裂缝。

李孟寒难以置信地望向木离:“住手!”复又飞身去夺空中的铜镜。

可终是晚了一步,镜面在他眼前砰然而裂,碎片如晶莹的冰屑绽放,镜中白虹遽然腾云而出,径自飞向木离的身躯。

木离的心跳骤然快了两分,耳畔龙吟不止,尘封的记忆如泉水般翻涌成浪。

这就是最后一个邪胎。

不,根本就没有什么邪胎,没有什么灵胎,皆是她昔年散落的神魂。

木离,龙族十万八千年来,唯一诞下的红血龙女,金蛋蛋身不破,借了大罗神君的灵气三百年方才破蛋而出。甫一出生便称龙族殿下,居大罗神殿。

大罗天上,唯龙生而为神,翻云覆雨。

“西术哥哥。”

大罗神君,西术,灵气滋润了她三百年,她生来便与他亲近,尚为幼龙时,便爱盘桓于他的脖颈间,宛若雪襟。一对龙角贴着他冰冰凉凉的脸颊。

他发上的金冠刻印飞鹤,身上广袖长襟,裳上纹路如云似雾。

大罗天上的时光流转,日月晨昏,亘古不变的云卷云舒。

神祇无情,不悲不喜,无怒无嗔,可龙族并非如此。

木离化人后便初尝了情的苦果,情与欲诱使她数次偷偷潜入了西术的宫殿。

西术立下禁制,将她隔绝于宫阙之外。

同为龙族,白岂本是大罗天上最为合意的人选,可木离不喜欢他。

可龙族殿下本就令人趋之若鹜,更何况是红血龙女。

白岂欲与她交尾,可木离气急攻心,失手杀了他。

同族相残,弑神杀神,堕神就是木离的业报。

她终于都记起来了,记得西术,记得大罗天,记得自己如何坠入幽冥,如何承受刮骨之痛。

西术亲手剔除她的血红龙筋。

“剃去邪骨,永镇幽冥。”

即便刮骨之痛,她仍有机会可以逃,但是西术忽而落下了一滴眼泪,无喜无悲,他从不落泪,这一滴眼泪令她恍然失神了片刻,不过一刻,无尽烈火自谷底腾起,烧得她神魂险要散尽。

可她最终没有死成,以因因入果果,以灭灭而会如如。

托世而来,她散落的神魂终于各归其位。

“师尊。”木离苦笑一声,到头来依旧是他。一个纸人身上寄托的西术的一缕神魂,因而得道,却又因定心珠疑道弃道。

她抬手,凝结的灵力已是神光万丈:“你走罢。即便是假的,师徒之情,经年之恩于我,皆是真的。”

李孟寒愕然道:“何为真,何为假?”

一个纸人最可悲之处,便是无法觉察出自己是一个纸人。

道术幻化的纸人可看破,但神造的纸人,唯有神祇可破。

木离深吸一口气,眼角湿润,可她抬手轻轻一吹,金丝如线,一丝一缕地捆缚住李孟寒的身躯,无数魔气自他身躯抽离,他额心的魔印渐淡,额心处金光一闪,一道幽长的光亮飞入青空,他的身躯随即化作金光渐渐消散。

第90章 玄天峰

绝情谷底汹涌的黑雾魔气未散, 巨龙的尸身旁聚集了吸食气血的魑魅魍魉。木离两指曲弹,赤色的火焰顷刻淹没了巨龙, 群魔厉声咆哮,转而朝她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