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气如浪,层层叠叠,她抬手间,金光漫散,妖魔身上的黑气渐渐退散,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绝情谷底风浪初停, 青天白日下,群兽止步,纷纷朝她埋下了头颅。
随她堕神, 坠入幽冥的群兽万妖今时今日终于得以解脱,木离挥袖道:“散去罢。”
“殿下!”
群兽退却,一只金灿灿的四足兽却逆流奔来, 大若铜铃的双眼之上两道云霞似的长眉舒展,正是麒麟。
它此刻面目如初, 回身看了看赤火灼烧后的巨龙灰烬, 又看了看木离, 惊喜道:“殿下终于神魂归位了!可是这龙身怎么回事?”
木离默念了一句玄变诀, 发现自己为人的躯体无法化龙。她回到了过去, 获得了定心珠, 神魂归位,可惜依旧无法化龙。
她仰望黑雾散去的碧空, 对貔貅道:“你可重归大罗天,待我再突破一重小界,想来便可重归大罗。”
貔貅激动道:“殿下同我一起回大罗天, 哪怕不能化龙,我设法载着殿下!”
“大罗天哪是如此容易,说回便回,我需得恢复神格才行……如今我尚有一事……”说着,她回身去看谢烬渊。
可她身后空空如也,原本躺在谷底,身受重伤的谢烬渊竟然不见了,地上的焦土没了烈火,依旧是光秃秃一片,可丝毫不见一星半点的血迹。
灵山道人谢烬渊灵台破碎,消散了,这个一百年前的谢烬渊竟也不知所踪。
她心中沉沉一落,凝神细细搜寻着他的气息,可周围妖兽魔道气息混杂,却独独没了谢烬渊的气息。
“殿下,在寻何物?”
“谢烬渊呢?你方才来的时候,可曾见到他了,他明明方才就在此处!”
貔貅两道长眉古怪地蹙拢,鼻翼翕动,四下闻了闻:“没有生人的气息,何人?何人是谢烬渊?”
木离怔愣一息:“你认得谢烬渊,从前你就晓得他的名号!”
不,是一百年后的貔貅晓得谢烬渊的名号,如今此时此刻的貔貅并不知晓何人是谢烬渊。
木离愈觉不安,远处传来几声法器破空之音,她立刻回望,却是清音和数个道人御剑而来。
清音拜道:“掌门,谷底魔物业已肃清。”
掌门?
木离心中一惊,左右而望,并未见到李孟寒的身影。
清音面露惊讶,又问她道:“掌门?可是仍有不妥?”
“掌门?”她惊疑不定地望向清音。
清音不解道:“掌门可是受伤了?”她话音将落,身后又赶来十数个皆着白袍青衫的梓芜派道人,为首的恰是刘紫鹜。
木离飞身至刘紫鹜眼前,急问道:“谢烬渊呢?可是你派道人将他带走了?”
刘紫鹜慌忙拱手一拜:“木掌门,所问何人?何人是谢烬渊?”
木离怒极反笑:“谢烬渊是何人?是你师兄,是你梓芜派执掌百年的掌门,也是宗门的玉楼道君。”
刘紫鹜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木掌门……”
一旁的清音也异口同声道:“掌门!”
众人面面相觑,皆静默了一息,见刘紫鹜脸色发白,清音忙道:“掌门说笑了,刘掌门执掌梓芜派百年,何来谢掌门,宗门之中,更未曾听闻过玉楼道君的名号。”
她关切地望向木离:“掌门刚除尽谷底邪祟,想来有些疲惫了。”
胡言乱语!
木离目光扫过众人,可他们脸上的担忧与迷惑不似作假。
她低头握了握掌心,自己的血肉之躯温热,胸腔里心跳如鼓,她回到了此时此刻的绝情谷底,并没有消散,反而寻回了内丹,定心珠。
因果乾坤逆转,大逆不道。
木离袖中双拳禁握,又问:“那灵山道人?度虚道君李孟寒?此二人名号可曾听说过?”
清音眉头皱得更深,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灵山道人消散了,谢烬渊消散了,李孟寒消散了,像是被抹除了存在,前因后果,不复存在。
“蟠螭铜镜?”木离怀中空空荡荡,“蟠螭铜镜又在何处?”
清音面色愈沉,不由上前一步,细看她的神色:“掌门?”
木离抬眼,再藏不住面上的惊慌失色。
“蟠螭铜镜,我倒是曾经听说过。”刘紫鹜斟酌道,“传说是上古神器,幽冥玄铜铸造,于大罗天上九九八十一日铸成,镜中蕴藏上古神力。可铜镜早已散佚,不存于世了。”
既无前因,便无后果。
蟠螭铜镜破碎,便再不能回到从前,有灵山道人的从前,有谢烬渊的从前。
木离灵海翻涌,喉头一阵腥甜,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木掌门!”
“掌门!”
*
木离昏睡了足足三日,睁开眼睛,已是身处玄天峰上,她的房舍如旧,窗外投照的日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
她起身走到屋外,山间竹海连绵,林上玄天山巅大殿黑瓦屋舍。
空中落下一声鹤啼,白鹤落爪,正是青檀。
“掌门醒了?”他关切地问道,“可已无大碍?”
“青檀。”木离出声唤道,“你随我来。”
“是,掌门。”
她朝后山的竹舍走去,李孟寒原本的居所。可到了后山,竹海葱葱郁郁,记忆中两扇格子窗的四方小屋已不见踪影。
果然不在了。
木离立在原地,静默了片刻,扭头问青檀道:“你可记得当年你身为灵兽,为何与我结契?”
青檀不明所以,但依旧一五一十地答道:“三百年前,正是掌门开宗立派,于玄天峰上立玄天派,我本居山间,将将开蒙,便得了掌门灵气,自然心甘情愿地做了掌门灵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