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抬头,面上讥诮,“小女不敢,毕竟众口铄金,虽然长公子和小女是清白的。可是话一旦传出去,恐怕于长公子的清誉有碍。”
他却不为所动,完全不是平日里爱惜羽毛的姿态,“我在乎那些人如何搬弄口舌吗?”
没有顾虑且不要脸的人,简直天下无敌。
齐昀把她拿出来的借口全都挡过去之后,她就没有什么拒绝他的理由了。但是她是不可能就这么让他称心如意的。即使走在他身后,还是笑语盈盈的刺他一下,“这样若是传到许将军耳里,这可如何是好?”
齐昀神情坦荡,“他知道了便是知道了。”
“长公子难道不怕他一怒之下,就不肯给长公子出力了吗?”
齐昀对许堇半点意思都没有,甚至还利用上回及笄的事,来疏远这一大家子。可是如果爱女如命的父亲被惹恼了,从此对他不管不顾了呢?
她听到前面的年轻男人笑了一声,笑声很轻,内里是充满了对另外一人的轻蔑。
那轻蔑和他的笑声一样轻,等不及人反应,就已经消弭干净了。
“那是他的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齐昀道。
“父亲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许将军看重哪位,不看重哪位。那都不是我能决定的事。何况立嗣这种事,是要臣僚自己心甘情愿推举,我并没有强人所难的爱好。就算真的用了手段,难保他不心里愤懑,到时候又出其他的纰漏。”
他对人恭谨起来,恭恭敬敬滴水不漏,可是不屑起来,脸上神情尊敬着,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屑。
这份不屑他明明白白的全都透露给她。晏南镜除了震惊,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把她彻底拉进来么?
对于他们这种人,不是没有掺和就是局外人,只要知道了那就是有牵扯了。
“长公子这话其实不必说给我听。”
“这样说话就很好。”齐昀回头看她,神色一如既往的温和,“不必一口一个‘小女’,我们的关系比那些外人要亲近的多。”
晏南镜又被齐昀的厚脸皮给震惊到了,她颇有些目瞪口呆的望着他,“长公子说这话,未免也太不好了吧?”
“有什么不好?”齐昀反问,他神情里浮上无辜的迷惑,“如果在知善心里,我算不上亲近的话,当初也不会两次向我求助。过命过血的交情,难道不比那些外人亲近么?”
这话说得振振有词,她先是被他这番辩论的本事给说的好会说不出话,可是过后她又笑了,脸上带点儿轻嘲。
他嘴上的功夫厉害,可是再厉害,她认定了的事,任凭他说得再多,她也不为所动。
“原来那两次过命过血的交情,长公子一直都记得。”
晏南镜说到这里,就点到为止不继续说下去了。
有时候不说比说了,更叫人难受。
他眉头蹙起来,然而这时候她问,“听说许女郎身体不适,长公子不去看看么,不论别的,听说许女郎和长公子自小一块长大,不管怎么说,都应当有所表示。”
齐昀的眉头蹙得更厉害,有时候她胆子很大,敢踩在他的痛处上来回踩。可是她又聪明,她说出的话,做出的事,都是审时度势过的。知道这么做,她不会真的被如何。
但是他不是完全的毫无办法,他松开紧蹙的眉头笑了,“好啊。”
晏南镜还没回应,又听到他来了一句,“那知善也和我一起去吧,另外杨先生也一起。”
“阿兄也就算了,怎么我也一起?!”
齐昀面对她的诘问,和煦的解释,“毕竟是去探望问候女子,我是没有和女子有过什么太深的交道的,杨先生那儿恐怕也没有。只有男子过去,恐怕不妥当。”
所以她去就妥当?
晏南镜望着他。
“我只有知善一个知己。”
她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长公子说笑了。”
她对他那些话几乎岿然不动,齐昀却还是那副感叹的神情,“所以如果知善不能前往的话,那我还是不适合去。”
他说完暼她,“许女及笄那事……是我之过。”
“长公子在说什么呢。”她脸上端出笑来,“那日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不记得了?”
齐昀见状闭口不言了,他回转过身,背手往外面慢慢的踱步。
他走了几步,脚下顿了顿。微微侧首过去,见到她还停在那儿,他下颌微抬,示意她跟上。
“一块走走吧。”
她几步跟上,两人隔着半丈的距离,不近不远的一同在附近走走。
比起刚来的时候可见的萧瑟,春末夏初已经是一片的绿树成荫。
幸好今日多云,日头都被挡在云层外。要不然在日头下会走的满身汗。不知道是不是在楚地长大,她对炎热气候早已经适应了。这对北人来说已经有些难以忍受的天,对她来说却是刚刚好,甚至有点凉爽的舒适。
太夫人这里有引入活水的池子,池子里种了荷花。这东西在吴楚那儿长得好,到了邺城,都还只是长出了一片圆润带着缺口的荷叶,花苞青涩立于荷叶上。微风拂过,花苞轻动。别有一番意趣。
齐昀往后看她,她对此没有太大的兴致,或者说这一路上,她面上的神情就没有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