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123)
陈绵绵想出声说结束语的同时,那边也开口叫她,话音在通话里重叠,又同时止住,然后寂静了几秒。
陈绵绵顿了顿,盯着锅里沸腾的水,“你说。”
池既停了两秒,才继续道,“我们两个,还有机会吗?”
“……”
该来的好像总会来。
继那天下午和池既在窗边尴尬的不欢而散过后,两个人第一次提起这个话题。
他说的也很委婉,不是什么质问或者愤怒的语气,只是平和地察觉到,她那天后退的原因,可能并不是一个什么非常容易消弭的隔阂,然后在合适的时机提出询问。
非常的体面。
陈绵绵沉默了很久,盯着锅里翻腾的滚水出神,最后垂下眼,同样委婉地道,
“……学长。”
她并没有说什么拒绝的话语,只是单单轻声喊了一声学长,意思却不能再明显了。
那一声特定的称呼一出来,好像就回到从前在南城的时候,池既总是抽空来看她,帮她一些可以帮的忙,而她揣着明白装糊涂,站在一旁规规矩矩地说谢谢学长。
距离如此明晰,好像总是越不过那条楚河汉界。
电话那头静了好一会儿,然后传来池既的声音。
“没关系。”他说,跟往常一样平静温和,甚至还带了点笑意。
只是陈绵绵觉得那点笑意并不是欢乐的,听起来甚至还有些伤感。
她沉默地握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到池既在那头确认道,“我们还可以当朋友吧?”
“……嗯。”陈绵绵应。
她不是个习惯拒绝别人的人,在这种时候总会显得有些局促。
“那就好。”池既说,语调依旧体贴,只是话与话之间冗长的沉默,泄露了他一星半点的情绪。
“那你好好休息,有事给我发消息。”
“……我先挂了。”他最后这样说。
“好。”
电话挂断好几秒之后,陈绵绵都还是盯着手机屏幕出神。
良久,她有些疲倦地呼出一口气,放下手机。
让她感到困扰的其实并不是“她拒绝了池既”这件事本身,而是附带引出的一系列问题。
甚至“她和池既以后要怎么相处”这类问题,都只是短暂地在脑海中漂浮了一会儿,然后被她划到暂时不用考虑的范围内。
真正让陈绵绵感到困惑的是……她以后要怎么办?
连这样的,被自己下定决心要纳入考量范围内的,挑不出一点毛病的人都排斥的话,她以后要怎么办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耳边忽地响起那天傍晚在办公室里,程嘉也看着她,说出的那句话。
“你不喜欢他。”
当时她不以为意,转身就走,觉得“喜欢”这件事没什么重要的。
然而此时此刻,这句话却像什么魔咒一般,在她耳边来回环绕,无法驱赶掉。
“……”
陈绵绵站在灶台前沉默了许久,直到一点滚烫的水珠溅到手背上,才倏然回神。
“……靠!”
她难得冒了句脏话,连忙关了火,拿抹布包起小锅的把手,把锅从灶台上拿下来。
接了个电话,又站在那儿发了那么久的呆,完全忘记在煮面条了。
陈绵绵仍还抱有一丝微弱的希望,用筷子挑起锅里的面,然后那点希望像微弱的火苗,在面条软到捞起来即断掉的时候,彻底熄灭了。
“……”
家里最后一把挂面啊。
陈绵绵此刻完全没心思去思考什么以后的事,只是站在那一锅煮废的面条前,闻着开窗后灌进来的鲜香菜肴的气息,感到一阵无言。
“砰!”
一墙之隔的地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猝不及防,把她吓了一跳。
陈绵绵心脏砰砰直跳,转头看见窗边掠过一个人影,从旁边过来,迈步的速度很快。
接着响起敲门声。
不疾不徐地敲了三下,然后颇有耐心地在门口等待。
影被月光映亮,落进门内。
陈绵绵蹙着眉,顿了好片刻,才慢吞吞地走过去开门。
只开了一半,腿抵在门后,只留了一个能互相看见的缝隙。
“干嘛?”她问。
语气不是很好。
来的那人却好像一点也没感知到她的不情愿,站在门外,拎着装好的保温饭盒,神色自若地问。
“我房间停电了,能过来吃饭吗?”
“……”
陈绵绵停了两秒,懒得去追究为什么明明大家都是同一个线路,他那儿停电了,她这儿却没有,只是盯着他,顺着他的借口反问道,
“停电了怎么不能吃饭?”
程嘉也依旧神色自若,“太黑了,看不见。”
“……”
陈绵绵盯着他,又停了两秒,转身往柜子边走,“我这儿有蜡烛。”
她话说得干脆,转身的动作也利落,意思就是懒得管你是不是真停电了,拿上蜡烛就回去,这里并不欢迎你。
但程嘉也好像感知不到似的,趁她弯身往抽屉里拿蜡烛的间隙,推开门走进来,并反手关上了门,好像早有预料。
“我桌子也塌了。”他说。
“……”
陈绵绵弯身翻找的动作一顿,忍了又忍,还是缓慢地回头来,“?”
“刚刚太黑了,路过的时候撞到了。”程嘉也解释道。
陈绵绵沉默地看着他。
……原来刚才那声音是这个是吧?
逻辑还挺严密的,一套一套,还挺煞有介事的。
程嘉也神情十分坦然,抱着他的保温饭盒,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任她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