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绵绵(47)

作者:词枝 阅读记录

不再有那种单纯好心的举动了,此后种种,都是标好了价格的命运回馈。

至于为什么那天清晨他冷然的愤怒之余,还会有一点难以说清的失望;为什么他脱口而出的是如果她还想要维持这段关系,应该怎么做,而不是从此断了联系;为什么他会下意识帮她隐瞒,让这段关系至今是一个秘密——

程嘉也至今不知道。

他做事很少完全思虑清晰,人生的大部分时候,都是凭借直觉。

然而很幸运的是,他的直觉往往都是对的,想要的也全都能得到。

……但这次好像不一样。

当他坐在远处,看她和别人对坐,笑意盈盈的时候,当她向来发来的消息和留在桌上的早餐都逐渐消失的时候,当她拒接电话,拒回消息,却大方展示自己的笑容,弯起笑眼,让其他人失神的时候。

他能够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压住他的心脏。

轻微,渺小,微不足道。

但它确实存在,并且在与日俱增。

思维惯性作祟,他从未深思,还兀自以为是所有物品被侵占染指的不悦,是约法三章被打破的不虞。

天之骄子有什么不能得到的东西呢?

没有吧。

所有别人渴望、为此苦苦奋斗的东西,他全都信手拈来,并时常弃如敝履。

想要,然后得到,这些都不过是生命中的常态罢了。

至少在陈绵绵搬走前,他是这么觉得的。

搬来本来不是他本意。他习惯独身,不喜欢有人以一种无法忽视的姿态侵入生活,哪怕她足够安静,几乎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外忙碌或闭门不出,他依旧觉得困扰。

或许是搬来的原因不太愉快,有前科而又富有心机的“随意一提”,父亲丝毫不问他意见的大手一挥,种种因素叠加,让他无法不抵触这个行为。

又或许是搬来之后的生活太有她存在的痕迹,客厅里永远醒好的花会在每天绽放出不同程度的漂亮,冰箱里满满当当的新鲜食材,柔软的抱枕和毯子偶尔会搭在沙发边,阳台上晾晒着黑灰白色调以外的浅饱和度色彩。

还有大多数时候穿过夜色回家时,客厅角落里亮着的一盏暖色的灯。

一种无法忽视的,另一个鲜活的人,进入了安全线范围以内的怪异感。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开始习惯那盏灯的亮起,开始习惯逐渐变得富有生活气息的客厅和厨房,开始习惯听见隔壁房间细小窸窣的声音,也能睡个好觉。

这些全都是他在陈绵绵搬走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的。

可是哪又如何?

陈绵绵搬走的第一个星期,偌大的公寓随着深秋的来临一起恢复安静和寂寥的时候,程嘉也把客房的门关上,将钥匙随手扔进垃圾桶,顺手关掉那盏灯。

他站在漆黑的客厅一角,盯着窗帘缝隙里的一丝路灯光影,喉结滚动,无所谓地想。

都会过去的。

早晚而已。

像他习惯生活中多一个人出来一样,习惯失去一个人也需要时间。

没有什么是无法失去的,人没了什么都能活。

哪怕她走之前眼眶发红的那番话,实实在在地让他感受到了无法言喻的心脏胀痛,哪怕她神情平静地说喜欢他,他此刻回头一看,也依然觉得像一场笑话。

这算什么?

一场不愉快的开始之后,她决定从这场关系里抽身,还要试图留下一个让他愧疚的结局吗?

真是高明至极。

直到后来,不经意地从蛛丝马迹中窥见一角,意外揭开陈年累月下埋藏的真相时,程嘉也才忽然发现。

……他好像错了。

陈绵绵搬走两周之后,Flipped录新歌。

是程嘉也退后的第一张专辑,没了主心骨,剩下的人对流程和设备都不太熟悉。恰巧录音棚老板不在,周誉记得程嘉也那儿有一把备用钥匙,于是一通电话好说歹说,把他请来坐着。

“你顺便帮我们听听新歌怎么样呗。”周誉给他搬椅子,递上谱。

“懒得。”程嘉也随手把钥匙抛给他,都没接他递过来的谱,神情倦怠,伸手把帽子往下一扣,坐在那儿,就阖上了眼,看着似乎困倦异常。

整个人穿着一身黑,靠在椅子上,仰着头,一股扑面而来的冷淡颓然。

“不是,什么情况啊?”周誉看了看他,又纳闷地看了眼表,“这都下午了,怎么着也该睡醒了吧?”

那人头仰着,黑色卫衣帽檐盖住脸,只露出小半张脸,呼吸平稳,没回应。

“奇了怪了。”周誉看了他一会儿,皱着眉,郁闷地走开,低声喃道,“最近也不知道在干嘛,一点精神没有。平时还能见到人,现在根本联系不上……”

鼓手探了个头,“咋了?失恋了。”

贝斯手在边上检查设备,嗤了一声,“想多了吧。你被甩三百次,程嘉也都不可能会失恋的好吧。”

“什么意思?”鼓手不爽,“我跟我女朋友现在好着呢。”

“差不多得了。”周誉一边调试设备,一边嘲他,“你那女朋友怎么来的,心里没点数啊?”

贝斯手拉长尾音附和,“骗骗别人可以啊,别把自己也骗了。”

鼓手张了张嘴,下意识想反驳,顿了顿,好像又无话可说,最后貌似不屑地切了一声,坐回架子鼓后。

一下午过去,歌录完。程嘉也大约也半靠着睡了一会儿,静了两秒,伸手掀开帽檐,保持着那个姿势坐着,神情平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誉最后确认了一遍成品,摘下耳机,说还可以,“收工吧。”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