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泪(22)

她是独一无二的叶子。

我抱着石碑放声哭泣，泪水糊了一脸，狼狈不已。

“说好的烟花，我们一起看。”

“你怎么就先走了呢。”

“我该怎么办啊，松萝，你就这样轻易地将我抛下，我又能怎么办。”

“是，你仗义，你豁出性命护住了我，你高尚，我求求你，死的时候拉上我好不好？”

我发疯似地对着石碑又哭又闹，然后将清酒倒了一半在石碑面前，另一半全部灌进了自己的嘴里，喝得太猛，呛得我不停地咳嗽。

“这酒，还是得配烤鸡才够味。”

我碎碎念着，脸颊染上红晕，打了个酒嗝，晃晃悠悠地将筐的烟花全部点燃，抱着石碑看烟花升上天空，五颜六色，颇为好看。

这一夜，整座留云山再次被烟花点亮了，绚丽的的烟花噼里啪啦地炸着，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仰头注视着。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人来阻止我，老头子在房间里踱步，他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透过窗户看见夜空的烟花，他怔愣了好一会儿。

元一端坐在桌旁，等待着他的教诲。

我就这样抱着石碑，看所有烟花放尽，才一头倒在坟头上，呼呼大睡起来。

在远处观望了许久的杜圆圆三人，见我睡着了，蹑手蹑脚地将我抬回了屋子去，给我盖上被子，悄悄离去。

翌日，我醒来时，头痛欲裂。

宿醉的下场就是我对于昨天做的事情完全失去了记忆。

屋内一股霉味，像是久未打扫，我打开窗子，将风放了进来。

眼神掠过手腕上的银镯子，似是想起什么，我瞳孔一缩，快速地跑了出去。

元一老实地翻看着宗门条例，宗主近些天贴身带着他，跟他讲如何管理一个宗，如何处理突发事务，如何调解留云宗同百姓的关系。

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我踹开门的时候，老头子罕见地没有对我破口大骂。

“江离是魔族。”

我长话短说，语速急促：“是他泄露了我们所有人的行踪。”

斗篷人的银色面具掉下来时，我看清了他的脸，那张脸与江离八分像，眼睛却是完好的，手臂也是正常的，年龄比江离看起来要大十几岁。

元一神色大变，猛地站起来。

“那大师兄……”

已经整整十五天没有消息传回来了。

老头子脸上的皱纹更多了，我闻到了人之将死的衰老气息，他叹了口气。

说：“我知道，你被抬回来的那晚我就知道了。”

他从袖中掏出一片枯萎的灰色花瓣，幽兰的香气若有若无，已经很浅淡了，那是窃心花。

老头子的腰弯得很低。

他说：“我有罪，我是留云宗的罪人，我这辈子，算是栽到花上了。”

那窃心花，蒙蔽了他数十年。

徐久死之前，江离得到一朵窃心花，一片花瓣为蓝色，获取清鸢师姐的全部信任，一片花瓣为灰色，获取师父的无限包容。

我问他：“燕归呢！”

所有的计划，江离一清二楚，我无法想象刚对他产生信任的燕归遭到背叛会是什么心情。

“没有音讯……”

心沉到了谷底，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后院的，又是怎样睡过去的。

只是感觉好累。

莫名的倦意席卷了全身，我越来越嗜睡了，这不是一个好征兆，也许是失去那半颗妖丹的影响。

第十六天，燕归没有回来。

我晃着手腕上的银镯子，听着叮叮当当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偌大的院子里，只有我一只妖。

吃饭，睡觉，给松萝烧纸。

第十七天，下雨了，燕归还是没有回来。

白秀禾来找了我，她知道了江离的事，愤恨地用各种词骂着他，我请她喝酒，她喝醉了，继续骂江离，顺带骂了几句柳生。

吃饭，睡觉，给松萝的坟撑伞。

第十八天，燕归仍旧没有回来，天气晴朗。

我辛勤地将他的家全部打扫了一遍，希望看见他回来两眼一亮的样子。

吃饭，睡觉，坐在松萝坟边唠嗑。

第十九天，天气阴沉，燕归终于回来了，只是他的情况不太妙。

我赶到时，柳生等人守在门外，元一从里面出来，红了眼圈，看见我，摇摇头，劝我做好心理准备。

真是造化弄人。

我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燕归静静地躺在床上，他的脸色苍白无比，嘴唇乌紫，呼吸微弱，眉头紧皱，敞开的胸膛遍布各种伤痕，看起来格外可怖。

我注意到他的心口被包扎了起来。

他们说，燕归是独自一人跌跌撞撞跑回来的，他倒在了宗门口，被正打算外出的杜圆圆发现，那时他的心口上还插着一柄匕首。

老头子站在窗边，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大夫对床上躺着的燕归宣判了死刑。

“他中了世间最厉害的毒，无解，除非以含有生命之源的丹药调和，可这种丹药，世上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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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命运

◎再见，燕归◎

其实是有的。

我突然明白了一切，族人的预言，彼岸花的劝诫，扑朔迷离的命格。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笑出了泪水，笑得不能自已。

屋内的其他人惊惧地望着我，他们肯定觉得我疯了。

我只是一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小花妖罢了。

可现实总不让我回头。

燕归醒来后，满山遍野地找我，最后在留云山最高的地方找到了我。

我靠在那棵歪脖子树上，低头俯视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清风将我的发丝吹向耳后，我的表情很淡，手里握着一个剑穗。